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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梅子多情携ai友乍入烟花 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水

    附 钟悛吞产潜踪 火氏偷情满意

    且说那时城中有一个书生,钟姓情名,丽生为字。他家世代业儒。他父亲钟越,乃一怀才抱德之士,生慷慨,积德好施。娶q咸氏,夫q举案齐眉,琴瑟和谐。钟越父母亡后,只有一个胞弟,名叫钟趋,也列名黉序。但他的情与哥哥迥别,惟知损人利己,敬富欺贫。他每见哥哥挥金如土,暗暗心疼。想道:“我家祖遗有限,若任着哥哥的豪挥霍起来,其尽可立而待。他虽博得了一个虚名,我却受了一生实害,如何行得?”后来忍不得了,定要分拆。钟越也知他的s意,只得从公,将家产剖而为二,分居各住。

    这钟越二十八岁上始生一子,命名钟悛quān。到六七岁上,也曾送去读书,资也还聪明,孩童顽戏的事是样见了就会。惟到了书上,便如仇敌一般。不但不上心去读,尚不屑正眼一视。读了三五年,仍然一块白木。他父亲一心望儿子成器,屡屡嘱托先生严训。无奈鞭打之时,他也害怕,一住了板子,便只袖手高坐。先生再三呵叱,他眼睛四处去望,口中咿咿喔喔,也不知哼些甚么。及至背书时,他翻着白眼,只听得咿呀呢哪的哼,一个字也记不得。写仿的时候,众学生都写完了,他好象再写不完一般。见他不住手的画,及至拿上来时,看他满脸满手满嘴无处不是黑墨。再看字时,东一个西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微有形似而已。写字与他认,他口中但说这是那这是那个三字,正经叫他认的,那个字再说不出。手心也不知要过多少,日日仍然如是。教他作对,嘴都磨豁了,他总不懂。

    一日,先生出了个对叫他对,道:“青骢马。”还讲解与他听:“青是se,马是兽。”他妙极,想了一会,对道:“白嚼蛆。”先生听了,反忍不住大笑,只得向钟越细道他贤郎的这些妙处。

    钟越以为馆中学生多,故他心野。辞了先生,带他回来自训,亦复如是。无日不打数次,但不打他,虽不知他念什么,还哼哼有声,越打连声气都没有了。钟越也没法了,惟有切齿恨怒。咸氏三十多岁只此一子,未免ai惜,劝丈夫道:“做父母的谁不愿儿子成器,但当因材而施。这孩子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材料,虽打杀了何益?士农工商,各执一业,等他大来不拘教他做哪一行事罢。”钟越见他是块朽木,不能雕啄的了,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他到了十六七岁,心虽险仄,刻薄寡恩,却一文不肯l费。钟越常想道:“此子惜钱如命,虽非成家之道,若能中正自持,还可为守成之子。无奈心相不端,恐将来一败涂地耳。”时常发叹。因系独子,未免望孙。十八岁上,替他娶了个鄂秀才的nv儿为媳。这鄂氏虽不到那泼悍无知的坏处,至于孝顺翁姑,相夫持家的道理,却也一丝不识。惟知食粟而已。

    咸氏十七八年不生育了,到了四十六岁忽又怀起y来,次年生下一个儿子,粉面朱唇,清眉目秀,钟越欢喜无限。一则见钟悛已是废物,图得此子,或可接绍书香。二则见钟悛孤立,有一手足,将来可以彼此相靠。这些亲友见他老来添子,尽来称贺。钟越是素豪爽的人,又心中欢喜,预备极丰盛的筵席款待众宾。

    那钟悛自已每常以为是独子,将来的家产是他独承,看见生了兄弟,不但不喜,反甚不乐。又见父亲如此用度,心下老大暗急。虽不敢明说,暗地啯哝道:“这样大年纪从新养什么儿子?不害羞耻,倒反贺喜宴客,花钱费钞,做这样没要紧的事。一个血胞子,还不知养得大养不大。就算着养大了,将来撂得血糊零拉的,还是我的大累。”钟越也有所闻,不去理他。

    过了二年余,钟悛也生了一个儿子。他夫q有如掌珍,取名小狗子,谓易生易长之意。钟越见次子到了五岁,聪慧异常。每日教他认j个字,他再不遗忘,半年来竟认得许多。钟越想长子已是无用的了,此儿尚有读书之资,不可再误。此时已五十余岁,下过九次科场,无奈才高命薄不售,竟告了衣衿(附注:科举时代,考上了秀才的人,每三年一次要参加由省级学政主持的科试和乡试。如果年纪大了,无意仕途了,可以“告衣衿”,不再参加考试,相当于官员的“告老”),闭户在家,惟以课子为务。

    因长子情刻薄,遂将次子取名钟情,字曰丽生,无非yu其天l中多情之意。这钟情虽不能过目成诵,凡是经书,他念过三五遍,无不纯熟。不但记得,且个个字认得,钟越愈加欢喜。况是y子,老夫q未免过于疼ai。钟悛更觉不平,背地道:“我是长子,我儿子又是长孙,倒不相g,倒把他当倭宝儿一般。等着等着,等他大来做了官,好来封赠娘老子的。我的儿子也不读书,看他后来赶得上这读书的赶不上?”因此,他见了兄弟就如眼中钉一般。钟越也知因次子年小,也只忍在心中。每日细心将小学并各种故事,孝弟忠言的话,谆谆讲解与钟情听。他听了便能记忆,**岁上,就知孝父母敬兄嫂。那小狗子虽才五六岁,顽劣甚于其父,并不知祖父、父母、叔叔为何物,一日混顽、混跳、混骂。他听见爷爷叫叔叔做钟情,他也便叫。任你怎么叫叱,叫他不许如此称呼叔叔,他总不理。那钟俊、鄂氏疼ai他到无可容言处,一任他的子。钟越再要管他,见大儿子已刺嫌兄弟,再要打了孙子,儿子媳f定以为父母疼y子,不疼长孙,弟兄将来越参商(不和睦)了,每每隐忍,常常叹息。小狗子但见叔叔拿着些什么,劈手就抢,不给就骂。钟情从不同他争闹,倒反疼他,因此也还相安。

    钟情九岁上,经书皆讲熟,已经成篇,笔下甚清亮。钟越以为可以见此儿取金紫,娱暮景。不想得了一病,日重一日,奄奄不起。钟悛视若罔闻,钟情衣不解带,亲尝汤y,时刻不离的f事。钟越看看危笃,钟情每夜祷天,愿以身代。

    一日,钟越的岳父咸德来看他,钟越垂泪道:“小婿这病不能起矣,别无他嘱。大外孙已成废物,小外孙资还是个读书种子,小婿死后恐误了他。望岳父念翁婿之情,将小外孙带去,择师训导,将来不坠家声,小婿于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因顾钟情道:“看你哥哥可在家?”钟情去了来道:“嫂嫂说,今早朋友们约哥哥往雨花台耍青去了。”钟越叹了两声,执丈人之手,低说道:“大儿非友ai者,俟小儿成立之时,岳父将小婿家产为他二人分之。不然,必为大儿所独吞矣。今日小婿若为他兄弟分拆,但小儿尚y,恐倘有不测之祸。今有小婿家s单一张,岳翁留为异日分拆之凭。万望岳父留意。”遂在枕边取了一张帐单,递与咸德。咸德也堕了j点泪,应允了。

    过了数日,钟越自觉沉重了,叫了二子在旁。向钟悛道:“我死后,你是长子,须孝顺母亲,抚恤y弟,得他成人,我亦瞑目。”钟悛也不答应,只鼻孔中似答非答;似笑非笑的吭了两声。钟越见他这个样子,也再不说,叹了一口气,便闭目而逝。钟悛丧葬之事凡百从俭,苟且了事而已。钟情虽在孩提,守定棺材哭泣,昼夜不绝声者数日,竟至哀毁骨立。亲友来吊者,无不暗暗称异。

    殡葬之后,咸德将钟情领了家去,送在一个朋友馆中读书。那先生姓广名德厚,是饱学盛德名儒,且训徒甚是有方。这馆中许多窗友,一个姓司名进朝的,是个宦家之子。一个姓刘名显,他父亲名刘太初,也是个有德行的老儒。一个姓梅名,一个名多必达,是梅母舅多谊之子。一个名陈仁美,是多必达的姊丈。一个咸平,就是咸德之孙,乃钟情的表弟。众人之中,惟钟情、梅独肯用力。先生见他二人又聪明,又苦读,着实心ai,更加一番教导讲究。他二人彼此问难,互相切磋砥砺,情同骨,亲ai无比。

    过了两年,钟情到了十一岁,他母亲咸氏又复卧病。钟情闻知,辞了外祖同先生归家侍奉。咸氏道:“我病未必就死,不可误了你读书,你还在馆中去。”钟生道:“父母生子原图孝敬。子弟读书原是要知孝悌的道理,不然念书做什么事?况古语说:羊有跪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人不知孝,真禽兽不如了。”

    过了数日,咸氏的病愈沉重。他父亲七旬外的人倒还康健,常来看视。咸氏向父亲哭道:“nv儿五十余岁,不为夭了。况nv婿已故,儿之死何足恨?但放不下你小外孙耳。望父亲念nv婿临终之言,抚养他罢。儿死,分之当然。父亲年尊了,也不必悲恸。”说毕,奄然而逝。咸德也哭了j场。那钟哀恸迫切,泪尽继之以血,水米不入口者数日。咸德再三劝,始进匀水。丧葬已毕,咸德仍带他家去读书。

    那钟悛见父母双亡,遂起了一点s心,将父亲所遗产业尽思独占。他虽yu独擒,一来怕亲友谈论,二来恐兄弟大了,外祖做主,仍要分去,岂不白做一场恶人?遂暗暗变卖了,带着q子鄂氏、儿子小狗子,连夜迁徙他乡而去。他那个亲叔钟趋,久矣分家各户,也不来管他。咸德过后方知,不胜恼恨。但钟悛已不知影像,只得罢了。

    钟生亏得外祖抚养成人。到十五岁上,他外祖年已八旬,到老病将危之时,怜外孙孤苦无依,娘舅又死了,只舅母丧居,表弟y小,料到后来未必能尽心养活他,暗地与了他些s房,叫他各自另寻安身之地。他遂只身出来,在凤凰台下典了真教官的一间斗室栖身。喜他有志上进,埋头读书,十七岁就批首进学。他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经文时艺,一扫千言,歌赋诗词,援笔立就。有j句赞他道:

    书生之态,弱冠之年。神凝秋水,学冠云烟。琼姿皎皎,玉影翩翩。春情吐面,诗思压肩。耽情种,骨带文颠。问谁得似,青莲谪仙。

    补遗:这间房子,原是真佳训老先生的书室。这真佳训后来出了贡,选了教官,一家数口都带去上任。此房典与钟生,其价甚廉,只当替人看房子一样。虽然是间斗室,却四面都有小院儿,院子里还有j棵绿萼è(梅的一个品种,花白se,萼绿se)、西府(海棠的一个品种,春季开红花,秋季结果,大如山楂)、碧桃、红杏之类。他室中竹床木j,纻帐布衾,倒也收拾得十分g净。)

    他且存心不苟,立志端方。虽系少年,真是个才行兼优的人品。那时的人都好奉承,他不但不会奉承人,且不同受奉承者对面;尽都喜容悦,他岂但不去容悦人,更不与要容悦者j谈。入泮之后,也算学中数一数二有名的一个秀才,从来应试再不出三名。但只孑然一身,真个家徒四壁。虽有满腹才华,难免终年顿困。喜他志气亮爽,毫不介意。年已二旬,尚未受室。他敢曾j次央人求婚,但风俗嚣薄,人家择婿只重这财不重那才。人见他家业飘零,孤寒特甚,亲戚同陌路人,朋友尽皆远避,无一肯就。为此他发了一奋志,定要先金马玉堂,然后才洞房花烛。终日闭户读书,足不出外。虽不曾囊萤映雪,刺g悬梁,却也是三更灯火五更**的苦诵。

    一日二月下旬,他见春光和蔼,小院中数株花木都绿娇红艳。读书之暇,诗兴偶作,信笔挥成一绝:

    春光妩媚万花妍,正是寻芳二月天。

    兀坐竟忘春意好,撩人蛱蝶两蹁跹。

    兴犹未已,复题《醉花》一首词,道:

    杏萼枝头红尽吐,紫燕蹁跹舞。春事半阑珊,满径苍苔,微染如s雨。 频斟绿醑留春住,切莫c花去。一岁j多时?剧饮高歌,醉倒花处。

    写完搁笔,正在推敲之际,忽听门外有剥啄之声。启户视之,原来是他自y的一个窗友。这人姓梅名,字合山。他有个姑父叫做林放梅,取林和靖先生孤山种梅之意。他也与此意相合,故取了这个名字。他与钟生两人是总角之j,同窗读书又是同案进学。那梅生虽不能称富足,也还是小良之家。他知钟生家寒,时有所赠。虽不能衣食全然管顾,然一年不至冻馁者,多半亏他。故他二人素来莫逆,时常相晤。梅生十六岁时娶q雪氏,生得如玉人一般。有古人的一调玉nv摇仙佩,正好移来赞他:

    飞琼伴侣,偶别珠,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j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傍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佳人,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他夫q十分相得,那一种恩ai绸缪,莫能言喻。梅生也美如璧玉,那时他的众朋友套了古诗二首赠他。一首是赞羡他夫f的,道:

    有梅无雪不神,有雪无梅俗了人。

    今日春梅相配合,两人得做十分春。

    又有一首是戏谑他夫q的,道:

    梅雪争妍未肯降,诗人搁笔费平章。

    梅须逊雪三分阔,雪却输梅一段长。

    他夫q见了,j乎笑倒。那雪氏不但有如花之貌,且有咏雪之才。不想成亲只二年光景,那一年天气甚暑,雪氏偶染了一场热病而殁。真是: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梅生面上虽不觉十分悲痛,而黯然伤神,竟然j乎似当年荀奉倩,有个骨化形销的样子。钟生再三苦劝,他方少释。过了年余,有人ai他的人品清俊,家道厚足,要将nv儿嫁他续弦。他执意不娶。钟生正se谏他道:“兄与尊嫂虽夫q恩ai至,但继嗣更重于s情。兄读书人岂不明此?”梅生谢道:“吾兄以大理教我,敢不从命?但佳人难再得,容缓图之。”数年来,他尚鳏居未娶。

    今日来访钟生,一进门,相逊揖罢,便道:“吾兄终日闭户,自然学业大进。书虽系妙事,然不可苦功太过,损耗神。还该散步散步,以活文机。”

    钟生道:“小弟鹑衣百结,羞见亲友。在家无事,不过将这些断简残篇拿来翻阅,聊舒闷怀,有何进益?”

    梅氏道:“兄言谬矣。圣人说:‘素贫j行乎贫j’,且贫乃士之常,又何足为愧?贫穷二字可是人笑得的?兄不忆原宪讥子贡曰:‘予贫也,非病也。’子贡终身自愧为失言。谈笑人贫穷的人,那不过是市井之徒,略明道理的人岂肯有此?况以兄之大才,取金紫如拾芥,焉可限量?兄万不可把志气自馁了。况还有说衣敝bi(媪ao)袍与农田(格)者立而不耻,这有何妨?”

    钟生道:“吾兄见ai,则有此语。若世俗炎凉之辈,青目者谁?衣敝(媪)袍与农田(格)者立足不足耻,为今之际,那农田(格)的人与衣敝(媪)袍者立反以为耻。小人心另有一番评论。且不可以今比昔也。”梅生道:“兄说得也是,世俗恶薄至此,殊属可笑,然此等人也不足与较。弟连日未晤兄,可有甚佳作么?”

    钟生道:“春se恼人,小弟连日为睡魔所侵,神思昏昧,并无拙作。只方才见小园中花c可ai,诌得一词一绝,正yu求斧政。”遂将所作的诗词递与梅生,道:“请教。”

    梅生接过看了,赞道:“可谓满纸琳琅,字字珠玉,足见兄用功之效。”

    钟生道:“小弟俚言请教,吾兄反一番谬奖,此非弟请教之本意了。”梅生道:“果然佳妙,非弟过誉。”

    因将手中的扇子递过来,道:“弟值有便面在此,祈吾兄将尊作一挥。”钟生笑道:“此等鄙俚之言,岂可有污尊摇。”梅生道:“兄不必过谦,你我莫逆兄弟,何必用这些套语?”钟生推辞不得,笑着提起笔来写了送过,梅生接来看了,道:“三日不见,刮目相待,兄不但佳章妙,连大笔近日也越发纯熟了。”钟生笑道:“污兄佳扇,幸勿见责。”二人闲谈了一会,梅生顺手在案上取过一本书来翻阅,见内中夹着j张字纸,说道:“这想是兄的窗稿了。”钟生笑道:“不然,昨日小弟无聊之极,偶诌得一篇戏语。虽是不经之言,恰中我辈贫寒之病。”梅生打开看道:

    九州巡察使臣鲍奋谨奏:为乞恩剿除巨恶,以苏苍生事。臣奉命巡视九州,兢兢业业,不敢稍怠。密访得有巨恶九名,乃盛世之大凶,为天下之深害。生民被其涂炭,万姓受其摧残。恶贯滔天,罪着九地,真不可一刻留于世者也。臣方得彼等罪恶,凿凿可据,非系风闻。乞大奋g断剿出,以苏生民困苦。古谓杀一人而苏万命,若除此九恶,使天下亿兆穷人皆被其泽矣。令将彼等罪恶,谨开列于左:

    嬴蔺、钱坚二人者,表里为j,志同气合。嬴蔺则助人贿通关节,大g法纪;钱坚则与人诡诈通神,j谋百出。专与正人君子为仇,但同鄙吝贪夫契合。遇富贵者则趋附之,刻薄非为,纵纵恶;见贫穷者则漠视之,毫不相恤,为寇为仇。石崇一宵小者流,郭况一椒房之嬖,嬴蔺则依之为鹰犬;严世蕃范美人为溺器,慕容彦超铸铁胎做大锭,嬴蔺则助之为j邪。邓通一嬖幸小人,萧宏一膏梁纨绔,钱坚则附之妄作非为,暴殄肆恶。至于贫穷者,即如圣门颜渊、原宪之流,彼不但不助之给之,反凌之弃之。又何况于蓬茅下士、闾閔小民,不困其悭吝、不受其荼毒耶?且使人父子失其亲,兄弟失其ai,朋友失其谊,夫f失其和,以至正人君子困苦饥寒,无赖小人流为盗贼,皆嬴蔺、钱坚使之也。此二人者,趋富欺贫,亲贵凌j,罪犹其次。而助人为j,党人为凶恶,罪状多端,不可擢数。似此穷凶极恶,无刑可加。乞敕火力士、铁金刚,粉其身碎其骨,遍给天下之贫士穷民,庶可以酬往愆,以消众忿。此其一也。

    薛泰罪恶虽未着于四时,而刻毒久施于一季。一至三冬,万姓苦寒之时,不但不能如太y曾临天下,使贫者可以负暄。彼反漫空气舞,遍地飘扬,假做轻模轻样,其实如刃如枪,贼y善,倍加楚毒。使无衣无纩之人,骨砭肌裂,口噤僵。袁安高士j至捐躯,角哀贤者竟遭毕命。古今来受其害者,亦不能屈指而记。封厉、冷盛二人,与彼结为死党,惟以害人为事。薛泰之恶已无穷,而封厉鼓舞助之,冷盛阿谀辅之,同恶相济。使天下之穷人,破肤堕之者有之,抱臂缩颈者有之。齿斗号寒,身僵哭冷,呼天莫应,叩地无门,真有不可形容者。穷苦无告,万生含冤。乞敕皎日消其雪,封姨禁其风,元恶不能逞凶。冷盛助桀为n之流,不但不敢施其威,当亦随之而灭矣。防此三凶,则生民皆受和煦之泽,庶免其苦冷号寒之痛。此其二也。

    古谓民非水火不生活,水火固有功于人,而于人为害者亦不浅,然功不能掩其过也。上古帝尧之时,水泛滥于天下,j至民无所安息。后虽为大禹所平治,然至今数十年来,水患常逞志恃凶,妾作威福。良田美稼漫涣沉沦,丽室华居漂流淹没。怀山襄陵,沉灶产蛙。使受害之人无粒米之炊,无立锥之地者,皆水焕之罪也。至于火炽之罪,虽因人而起,似可稍(逊),然亦彼助之为n,不可全恕。咸y三月之焚,江都竟月之焰,谓出于项羽、世民,尚有所诿。而历来焚室,毁民居,荡产破家,殒身毕命者,多有其人,其罪亦非浅鲜。乞敕祝融禁其火,冯夷制其水。痛加惩创,严行防饬,使人但受其功而不罹其害。救民水火,亦一要政也。此其三也。

    上古茹ao饮血,后稷教民稼穑,人始得五谷而食之,此圣人忧民ai民之至意也。孰意万恶米诸者,恣意妄为,亦效嬴蔺、钱坚之习,趋炎附势,弃j欺贫。富贵之家,盈仓积廪,以致红腐而弃之,彼犹归之弗止。至于苦寒之室,悬釜待炊,儿啼nv哭,彼亦弗顾。如殷纣钜桥之粟,李密洛口之仓,红朽作践,何可胜言?及至人遭贫困,彼更鄙吝万端。使韩信乞食于漂母,子胥丐浆于濑nv,曾子三旬九食,梁武饿死台城,介子割g啖君,张睢y烹童赏士,皆米诸之所为也。甚至孔子万代之师,亦犹厄之陈蔡,其罪尚未擢发而数耶?更有罗雀熏鼠,敲骨吸髓,夫q相食,易子而炊者。伤心惨目,尚忍言哉?皆米诸稔恶之所致也。乞赖风伯五日一风,雨师十日一雨,蜡不为灾,蝗不为害。天下之粟j如尘少,人人得而积之。则米诸不能妄自尊贵,与人为难。且使人人得而食之,碎嚼其躯,勿论贫富,无枵腹之患,皆鼓腹击壤,衢歌帝力。其功于百姓岂浅鲜哉?此其四也。

    薪者天下无地不产,或c或木,或苇或蒿,无不可而为之,乃至j之物也。而辛贵一葑菲不材,c木j质,不一科且,亦自矜其能,视之如桂。效恶薄趋世之风,作逐臭附膻之态,亦与贫者为难。竟至寒士之家,突内无烟,穷民之室,灶不举火,诚可深恶而痛绝者也。乞敕五岳四镇以及各省郡邑城隍社令之神,无地不生,无处不茂。使辛贵及其子孙,人人得而诛之,户户得而炊之,化为灰烬,弃之沟壑,然后辛贵之威庶可稍杀,此亦济民之一端。此其五也。

    此五者,皆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臣有巡察之责,既得其实,敢不备细陈之?如不以瞽言为谬,乞赐施行天下,幸甚!谨奏。

    赍奏官戴天命。

    梅生看完了,道:“兄之尊作固妙,其如上帝无庸议,奈何?”二人大笑了一回。梅生又道:“兄方才说神思昏,这是坐久了的缘故。今小弟奉陪到外面闲步一步,看一看春se,把襟稍舒,就神健旺了。”钟生道:“承兄雅ai,但弟平素倦游,不敢从命。”梅生道:“吾兄真读迂了。今春光明媚,花柳动人,各处仕nv如云,车马咽道。若不出游赏游赏,岂不为花鸟所笑?”说毕,拉了钟生要走。

    钟生再四推辞,道:“闲花野c,小弟实不愿看。辜兄美情,容当荆请。”梅生道:“兄既无此高兴,弟也不敢过强。然既不去赏春花,同兄去访一访解语花何如?”钟生道:“请教吾兄,此言何谓?”梅生道:“兄终日在家,不知外面的事。近来平康中有一瞽j,姓钱名贵,生得肌如白玉,面似桃花,那一段袅娜的身材,风流的态度,百口也赞她不尽。虽是少了一对秋波,那一种娇媚嫣然,令人魂醉的样子,真是形容不出。小弟当日听得人说,也不肯信。后来亲去一访,果是名下无虚。弟还记得当日令叔所弃的令坦g不骄兄,曾赠她一调《浣溪纱》的小词,是赞她妙处的。”遂念道:

    紫玉风流白玉身,嫣然一笑yu倾城。淡妆浓抹总宜人。  蜜意难窥吞吐语,柔情易觉浅深颦。不须回眼已牵情。

    “兄听此作,可见彼之娇艳了。我同兄去一访,也可宽些眼界。兄意如何?”钟生笑道:“兄ai小弟过厚,故说得这瞽j如天上人,yu弟去一游耳。弟虽生平不曾会过jnv,曾听得人说,近日大街中并无一个名j,大非昔日之比。何况瞽j中尚有此等人物?”梅生道:“我与兄自y相知,可曾有一语相欺?若谓瞽j中无美人,昔日王嫱、西子、绿珠之辈,就不该生于乡僻了。兄何固执若此?”钟生道:“小弟非敢固执。但想她一个瞎j,纵有j分容貌,自然如黑漆,只好娱市井之徒。我辈读书人对着一个白木,单只大嚼屠门,牛饮j杯回来,有何趣味?又不若对着那nc娇花,听那枝头小鸟嘹呖,痛饮一番子。”梅生笑道:“兄可谓唐突西子了。兄既不知,也怪兄不得。这钱贵自y颖悟异常,**岁时就诗词歌赋无不涉猎,后来十岁上才坏了双目。她至今终日y哦,著作甚富,皆脍炙人口。小弟记得她十三四岁时,有她自嗟薄命的四首绝句,念与兄听,看是如何?”遂将她的薄命诗念了一遍。又道:“弟还见过她的少年游四阕四季词儿,还听人传念她编的《啭林莺》,更妙一时。记不得许多,兄到她家要出来一看,便知弟言非谬。”

    钟生听罢,也不禁容se飞舞,道:“果尔佳作,可不愧兄之赞扬矣。”梅生道:“兄既以弟言为不谬,弟做薄东,请兄一乐。”钟生道:“承兄厚意殷殷,本当从命,但她既是名j,又有如此才华,相j的自然都是富翁大老。小弟一介寒儒,哪里在她眼界内?恐去反受她轻薄,那时进退两难,还是不去的好。”梅生道:“吾兄吾兄,人不易知,知人亦不易也。吾兄此言最p相英雄了,兄还不知钱贵的心迹。她极重的是风流才貌,最厌的是铜臭乌纱。她向日遇着俊俏才郎,虽不得她曲意奉承,也还颇亲se笑。若是那痴蠢子弟,虽富胜陶朱,她不但不肯相陪,还有许多的讥诮。所以那些膏梁纨绔,往往乘兴而来,弄个败兴而返。后来因她母亲苦劝,她如今才略肯通融。我还听得人传说,她曾立一誓愿,倘偶着个才貌兼全的知心伴,不拘贫富,愿托终身。吾兄这一去,不但不受她轻薄,恐还要在她知心之列呢。”钟生道:“若果如兄所说,此nv可谓j中英雄。以瞽目之人而有此心,又高出梁夫人、红拂j之上了。但恐此言容或有之,未必如兄所说若此凿凿可据。”梅生道:“不患弟言之不实,犹恐我扬之不尽耳。今同兄去看一会,若弟谬言,兄此后竟视弟为妄人可也。”钟生他说得如此真切,未免少年心动,答道:“弟岂敢疑兄之妄,s心窃料恐世间无此尤物。今日之须眉男子,无一人能尘埃中物se英雄,况此一瞽nv而具此侠肠,有此巨识乎?”梅生道:“兄到彼见之,若不符弟言,竟罚弟以金谷酒数。”钟生道:“既承见ai,敢不趋陪?”梅生大笑。钟生抖了抖补道袍,按了按旧纱巾,拔了拔破朱履,掸了掸身上灰尘,锁上了房门,同梅生出来。又锁了院子门,遂同携着手,一路说些闲话。弯弯曲曲,不觉已过朝天大街,到钱贵门首。

    只见一带疏篱,数竿修竹,树木掩映。一个小小青门楼儿,迎门一座花台,栽着一丛天竺,点缀着j块宣石。门口站着个丫鬟,约有十七岁,生得面白唇红,指柔足小,青衫洁净,黑发光明,在那里买花。梅生指对钟生道:“此幽舍乃钱娘居也。”又指着那丫头,笑顾钟生道:“兄未睹丽人,先见艳婢。只这一丫鬟,也就算娇美了。”随问那丫鬟道:“妳姑娘家中有客否?我同这位钟相公特来相访。”那丫头原来就是代目,梅生原常在他家行走过的,她却认得。将钟生一看,不觉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忙向钟生敛衽,道:“姑娘正独坐无事,二位相公请进客屋里坐,我去通报。”让了进去,坐下。

    她忙到房中对钱贵道:“恭喜姑娘,向日那梅相公同了一位钟相公来访姑娘。”钱贵道:“痴妮子,这有什么喜处?我今日心中不乐,懒于应酬。妳可去回他说,得罪相公,改日再会罢。”代目道:“姑娘不可错过。我跟姑娘数载了,虽见过j个俊俏郎君,怎如这钟相公是天上谪仙,人间罕有。虽然衣敝履穿,穷酸打扮,但那一种风流,恐巧妙丹青也画不出。他才人丰韵,虽不知他才学何如,姑娘也该会他一会。大约世间有才而无貌有之,有惊人之貌而无才者未必。姑娘一心想遇一个俊俏的郎君,今日却遇着了。我先说恭喜者,就是这个缘故。他比那祈公子不但风流过之,且另有一种蔼然可亲之态,较之他人就有云泥之隔了。”

    钱贵听了,笑yy的道:“穷何妨?但可果然如你之所云,竟是这样潇洒风流人品?”代目道:“向蒙姑娘以心腹托我,我怎敢欺诳,误姑娘的大事?”钱贵想了一会,道:“我常听得人说,有一个小秀才叫做钟丽生,算当今才貌双全第一个人品。他因四壁萧然,故闭户在家苦读。我虽神往久矣,却无缘相会。莫非就是此人?”叫代目替她轻拢云鬓,淡点朱唇,起身。喜孜孜扶了代目,慢移莲步,款蹙湘裙,袅袅娜娜走将出来。朝上拜了两拜,三个相让坐下。

    梅生先开口道:“久阔别钱娘,渴想之甚。今我这敝友钟兄因久慕芳名,特同来奉访。喜钱娘今日得暇,诚为三生有幸。”钱贵道:“j妾葑菲下材,蒲柳陋质,怎敢当相公过誉?闻得钟相公神仙中人,今得屈j地,乃妾之万幸耳。”正说间,代目捧上茶来,三人吃罢。钱贵附代目耳道:“快备酒饭。”代目点头去了。梅生顾钟生道:“兄今见钱娘丰韵,弟之前言妄否?”钟生道:“弟先以兄之言恐其太过,今细看起来,兄之所赞尚未能尽钱娘之万一。真胡然而天,胡然而地。大约古来相传之名媛,恐尚未若是。”梅生对钱贵道:“我这敝友钟兄,表字丽生,是黉门中第一个才貌兼全青年的才子,真可谓倚马千言,才华绝世。今日与钱娘初会,定有些新诗相赠呢。”钟生道:“小弟不过背地y哦,邯郸学步。久闻得钱娘通翰墨,小弟岂敢弄斧班门?”

    钱贵听说,果然是她数载神驰,闻名未会的那人。喜动颜se,忙笑答道:“相公言重。妾久仰高名,如雷灌耳。真如三神仙,可望而不可即。今竟得相遇,何幸如之?妾陋质寡文,恐不敢当相公珠玉。或蒙不弃,赐我佳章,胜赐我百朋矣。”梅生道:“适间我到钟兄府上,钟兄正在豪y,钱娘可要听么?”钱贵欣然道:“相公若记得,幸为赐教。”梅生遂将扇上的诗词念了与她听。钱贵听了,赞道:“名下无虚,妾何幸得聆佳作?”钟生道:“俚言鄙,有污尊听,令我愧杀。闻得梅兄说钱娘著作甚富,祈假一观。”钱贵笑道:“拙作真要污目了。幸遇高明,敢不献丑求教?”唤代目将他历来所作的诗词取出来,递与钟生。钟生看了,赞不绝口,道:“钱娘佳作,真可掷地金声矣。”钱贵道:“不但相公污目,且使j妾汗颜。”梅生道:“你二位皆不必过谦。俟酒阑后,等诗兴发作,少不得要彼此赓和。”正说着,内边捧出酒肴来。彼此相叙坐下,觥筹j错,宾主甚欢。掷了一回骰子,说了一回口令。郝氏也出来各奉敬两杯,梅生暗暗把东道之资递与她去了。钱贵又叫代目取过弦子来,弹着唱了一支《红拂记》上虬髯落店的昆腔曲子,道:

    我看你丰姿洒落,仪容俊俏,自合双飞双宿。姻缘分定,千里非遥。多感你好逑君子,择配佳人,一见相倾倒。好一似秦楼乘凤弄橘箫,他铜雀焉能锁二笑?

    她玉指轻挑,檀唇慢吐,真有绕梁裂石之音,令人听得心旷神怡。唱了一回,侑了数杯。看看日se将暮,酒阑上来,梅生道:“有劳钱娘妙音,我们已赏鉴过了。钟兄此时诗兴动否?可作将起来,以助饮兴。”钟生道:“小弟拙作不拘何时皆可应命。但恐俚句不堪,有污钱娘清听耳。”钱贵道:“相公勿过谦,定要请教。”遂自己到房中,取出一柄重金牙骨佳扇来,双手递与钟生,道:“求相公将尊作挥于扇,j妾当留为终身珍玩。”随命代目掌上两支大烛来,又自己进去了一会。代目捧着一螺甸方盘,梅生、钟生看时,盘中放着一方端溪旧砚,一锭方于鲁的佳墨。钱贵将一枝纯毫湖笔递与钟生,命代目将墨磨起。那梅生不住赞道:“不要说钱娘著作之妙,只这笔砚良,也是难得见的。”钱贵道:“妾因目瞽,不善涂鸦。凡有拙句,俱是小婢代写。此妾特特制下,以待高贤。藏之数年,今日得遇钟相公佳作。可谓笔墨之幸,亦见妾一段苦心之有灵也。”钟生道:“钱娘可谓深情,敢蒙错ai若此。”因提起笔来,蘸浓了墨。要逞才思,不假思索,一挥五首。

    其一:

    雪儿饶绰约,惆怅隐秋波。

    蜜意流纤指,柔情托缓歌。

    其二:

    闭目如思f,开喉尽妙歌。

    动人年最小,谑客趣尤多。

    不饮频呼酒,cgyu卷波。

    醉余偎椅处,香气透春罗。

    其三:

    不见偏能识,心灵会晤多。

    ai传弦上调,情露坐间歌。

    花好藏深髻,肌香透薄罗。

    余思何处觅,去去缓凌波。

    其四:

    天意何幽渺,盈虚事颇多。

    既然予月貌,曷以吝秋波?

    淡锁吴恨,轻披越国罗。

    浮杯一缱绻,况复有清歌。

    其五:

    无意逢佳丽,风情动我多。

    轻腰欺n柳,柔怯轻罗。

    玉指挑新调,朱唇吐艳歌。

    花魁应避步,何必在秋波?

    写毕,梅生接过来朗诵一遍,赞道:“兄之佳唱,工敏捷,虽青莲复生,不能居兄之右。非兄不能有此咏,然非钱娘亦不能当此赞也。绝se高才,可称二美,真有千秋佳话,小弟有幸得预斯会。”钱贵听了,忙出席深深拜谢。命代目斟上二卮,自己双手奉一卮与钟生,道:“j妾慕才如命,今幸得遇相公,乃前缘所致。但蒙过奖垂怜,妾不能当此耳。谨敬一觥拜谢。”又奉一卮与梅生,道:承相公不弃,同钟相公来赐顾,遂妾数载之愿。荐引之恩,亦当拜谢。”梅生道:“此系钟兄与钱娘宿缘所致耳。我不过偶介绍乎其间,何足居功?焉敢当谢?”钟生亦回敬钱贵一卮,道:“小生乃贫寒下士,亲友皆所不齿。今钱娘见ai若此,可谓生我者父母,ai我者钱姑也。敢不为知己谢?”钱贵道:“相公是何言也?韩夫子岂长贫j者哉?妾得遇相公,实出万幸。”彼此逊谢一番。

    大家饮毕,钱贵叫代目取出一方新绸帕,将扇子包好,收入匣内。她先听得代目说,钟生果然容貌无双,与向来所闻无异。今觌面又见他才美若此,不胜心年,就存了一点要托终身之意。只是一时不便开口。而那一番绸缪之意,甚是殷勤。梅生见了,笑道:“我闻得钱娘数年来无一人得其欢心,今遇钟兄即相ai若此,真是姻缘宿定,非人力所能强。”钱贵道:“妾何人斯,敢雌h人物?但从y有誓,愿得遇一个才貌兼全的情郎。今遇钟相公已符宿愿,敢不致敬?”梅生道:“钟兄,我看钱娘可谓ai兄已至,兄今在此留宿何如?”钟生道:“小弟寒酸态,怎敢伴天上姮娥?今承钱娘不弃,只可作诗酒j,安敢结鸾凤侣?”钱贵满心要留他,不好骤然启齿。今听见梅生相劝,心喜非常。见钟生推辞,忙道:“妾乃娼门下j,怎敢污相公玉?但得侍一宵衾枕,虽于九泉亦无遗恨。”说了,面有惭se。梅生道:“钱娘之言若此,吾兄若要推辞,岂不辜钱娘一团美意?倘再拘泥,不但杀风景,就觉太不情了。弟且告辞,明早再来扶头。”因起身作别。

    钟生他二人如此说,也说立住,道:“人非c木,孰能无情?非弟推辞,但只恐无福消受耳。”说完,与梅生作别,送了出门。随与钱贵携手进房,见房中焚兰热麝,幽雅非常,绣帐锦衾,又富丽至极。钟生虽是一个才子,却是一个寒儒。每常住的是蓬门茅屋,睡的是纸帐布衾。今到此温柔乡,如登仙界。他此时真是:

    身虽未到蟾里,如在瑶台琼室中。

    钱贵又叫代目烹了一壶好茶,各吃了两钟,说了些闻未会的知心话。钟生在明晃晃银蜡下重新把钱贵细细一看,灯下看佳人,分外娇娆,真美丽也:

    鬓发如云,黑臻臻挽一个时样梳妆;柔躯似柳,娇滴滴着大套细轻衣f。眉弯新月,淡淡扫两道春山;牙排n玉,齐齐露两行瓠子。双眸似睡,如未醒之杨妃;娇面不匀,似嫌唐之虢国。鼻若垂珠,脸同瓜子。口中香气氤氲,唇上残脂馥郁。十指尖尖,真如玉笋,双弯窄窄,实赛金莲。

    相携上c,脱衣共寝。钟生又将她遍身细细抚摩,真是:

    滑如脂,骨温如玉。上口似樱桃,下口包含红芍y;横唇如赤豆,直唇微露紫**冠。头新剥**头,捏着已足魂消;牝户劈开菡萏瓣,到b然兴发。

    情致如火,**起来。一个初尝滋味,一个久慕丰标。一个怜才,一个aise。他两个彼相相ai之情,一番绸缪之态,虽浴水鸳鸯,穿花鸾凤,犹不足以喻也。事竣就枕,钱贵枕钟生之臂,悄语道:“妾有心腹一言,yu君见怜,君肯垂听否?”钟生道:“卿之深情,沁我肺腑,有何见教,敢不勉从?”钱贵道:“妾乃钱家亲nv,不想隶在乐籍。这接客迎人,原非妾之本意,奈迫于父母之命耳。妾今虽倚门献笑,然自y间立一誓,愿得遇才貌郎君,定以终身相许。妾今虚度十九龄矣,数载做这风中柳絮,也因是未得其人。今遇郎君,妾心已足。若徒效露水之欢,非妾之愿,必以此身相许托,誓死不移。倘鄙妾下j烟花,留为妾婢,亦所甘心。君若不从,妾当以一死。自矢此志,决不他移。君能怜念妾否?”言毕,不觉呜呜咽咽,哭将起来。有八句道他二人男贪nvse、nv慕郎才道:

    为云复为雨,相ai又相怜。

    美配当良夜,佳期正妙年。

    抚郎郎似玉,觑nvnv偏妍。

    更有**处,低低枕畔言。

    钟生听了,恻然道:“卿可谓j浅言深。但我自y父母双亡,为兄所弃,家徒壁立,亲友皆疏。向来j次求婚,人皆鄙我寒j,故年已二十,尚无室家。我因想书中自有h金屋,书中有nv颜如玉,故立志芸窗,矢心发愤。或皇天不负苦心,倘获徼幸,再寻配偶。今幸得遇芳卿,承你百般垂ai,我心已醉。感妳以终身相托,何幸如之?本拟如命,但我一介寒儒,恐负妳终身结局。二则我囊罄如洗,焉能为子赎身?三则妳系她亲生av,安肯轻易配人?四则我原说徼幸之后,方可皆婚,今岂有出乎反乎之理?且我一个薄命寒儒,焉能福配你这天姿国se?因此数种,故难从命。贤卿请自细思。”

    钱贵道:“以郎君之才,蛟龙岂池中之物?不日升腾,这何足虑?至于赎身一事,妾系她亲生之nv,安得论价?且妾数年来替母亲所挣不下千金,若定要身价,妾当自办,不用君费心。若说亲nv不肯舍轻易嫁人,当初妾原不肯接客,是我母亲苦劝,原订过得遇才郎许我自嫁,向有斯言,我方依允。今若万不肯从,妾当誓以一死,今日既已侍君,此身决不再辱。妾心已死于君,自兹以后,生为君家之身,死则君门之鬼矣。君所说脱却蓝衫,方才纳偶。今日我不过yu为君妾足矣,岂敢望与君作配?何妨今且归君,为君权主中馈,亦可免分君读书之心,俟君捷后再觅夫人未迟。妾筹之熟矣,君能怜念妾否?”

    钟生感激不尽,道:“子言至此,可谓深心,我尚有何推阻?但妳说今且相从,倘我侥幸,再寻匹配,此言非知心人当出口。我有何能,承妳这般厚情?诚令我感激泣下,我自然以妳为室,岂有列位小星之理?但今日若与妳老母言之,她见我一介寒儒,未免有许多张致。妳且不必露于以辞se,俟今秋大比,或上天怜我二人情痴,稍得寸进,然后娶卿为室。不幸即落孙山,又当设法别议。”

    钱贵道:“聆君之言,妾之深愿,况数月光亦容易过。但恐君高中后,那豪门闺秀,富室娇娃,谁不愿得此风流佳婿,恐致妾有白头之叹耳。”钟生长叹了一声,道:“我命名钟情,岂肯作薄幸人?况nv子中尚有多情美丽如子者耶?若异日负卿,我终身前程不吉。”钱贵听了,忙yu披衣起谢。

    钟生搂住道:“妳我何须乃尔。但妳此后仍如昔日承顺母意,俟到我家,再守f道未迟。”钱贵道:“君此言视妾同畜类矣。我既以此身许君,此身乃君之身矣,敢有辱君之理?若母亲不念天l,或行威b,妾九死弗移,以此报君。”钟生道;“我正恐如此,故尔劝妳。我二人既已定盟,便是终身夫f。倘不堪受凌r,如此岂不使我抱一世鼓盆之叹?况妳心迹,我岂不知?俟出火坑,再做良家腔调未晚。”钱贵道:“君情至此,妾虽死九泉,亦含笑矣。”因笑道:“我钱贵好造化也,得此多情多义才郎,终身之愿已足。”

    又对钟生道:“目今郎君请宽住数日,聊尽微忱。此后无事望常来看,免妾身记怀。”钟生道:“我岂忍瞒卿。我家一贫如洗,此地岂能常到?且大比在迩,还要用功。若有稍暇,自来看妳,不必注念。”钱贵道:“君高志若此,妾岂敢扰乱君心?今求宽住数日,稍伸缱绻,若恝然别去,情何以堪?”钟正应允。二人相叙到亲厚之际,情兴复萌,重又春风一度。正在绸缪之时,不觉天se已曙,日映纱窗矣。二人起身下床,钟生将她一看,真个消魂。但见:

    双眸虽紧闭,颜se胜芙蓉。

    月扫娥眉淡,云偏宝髻松。

    又看着钱贵梳洗,亲为之掠鬓,代为之画眉。一种亲ai之情,不能言尽。梳洗方毕,只听得梅生一路叫进来,道:“钟兄起来不曾?小弟来扶头了。”钟生忙迎出来,道:“吾兄来何早也?”梅生笑道:“弟恐兄乍入y台,好梦不能即醒,特早来惊梦耳。”相视大笑。到堂屋中坐下,代目捧出两盏茶来,二人吃了。梅生携了昨夜p金,今日东资,j与代目。代目进房对钱贵说,钱贵不肯收,叫代目定还了梅生。梅生只得收回。少顷,钱贵出来同坐。早饭毕,谈了一会,又拿出酒肴来,三人入席而饮,无非说些新诗,行个妙令。

    且说郝氏昨日见了钟生,看他衣衫褴褛,甚不满意。因nv儿叫备酒饭,少不得整理送出。后接了梅生东道之费,也还不十分着恼,以为他到晚就去。不想nv儿竟下了他,不见一文宿钱,满肚忿气。正是:

    未曾见惯奇p客,恼断虔婆ai钞肠。

    今日又见nv儿自己拿出s囊做东,越发气得了不得。因看nv儿面上,不好发话,恼得只在她自己卧室坐着,总不来瞅睬,一应都叫代目、财香料理,不在话下。他三人饮过数巡,梅生问道:“兄今日可回府么?”钟生道:“小弟也要回去,蒙钱娘苦苦相留,不忍拂其雅情,还住一日。”梅生笑道:“谚云:得鱼岂可忘筌?你二位如此相亲,何以谢我这月下老?”他二人同应道:“多感厚德,容图后报,决不敢忘。今且以一卮zhi为寿。”二人起身,各斟一卮,奉与梅生。梅生笑站立饮了,又皆回敬坐下。梅生又问道:“钟兄遇钱娘,昨已有新诗相赠,钱娘可有佳章酬答否?”钱贵微笑道:“钟相公佳作,y春白雪在前,妾巴人下俚之言,岂敢相和?因钟相公说自y贫寒,为亲友所不齿,妾见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胜慨叹,诌得一调《木兰花慢》,不敢献丑,恐相公喷饭。”梅生道:“钱娘不必太谦,就请赐教。”钱贵遂念道:

    想人生贵j,皆前定,有何妨?叹人心欺贫,众咸趋富,出丑张狂。思量从来世事,尽多更何必恁匆忙。富忠焉知不败,贫穷岂便无昌?凄惶,有限j时光,谁弱又谁强。复何须乃尔,千般丑态,万种无良。推详事多反覆,况人生怎定得沧桑。堪笑人皆睡梦,安能洗尽污肠?

    梅生听了,道:“妙极妙极,骂尽世情,钱娘真钟兄之知己矣。”又向钟生道:“钱娘既有佳作赠兄,吾兄不可无答。或诗或词,也请教一首。”钟生道:“既承兄命,敢不呈丑?弟荷钱娘厚ai,亦有数言以谢之,故美其名曰《意难忘》。鄙言志意而已,幸勿大噱。”遂念道:

    漂母流芳,悯王孙进食,义侠充肠。章台英俊眼,贫j识韩郎。红拂伎,目非常,奔李靖归唐。适蕲王,梁妃显达,千载称扬。负羁哲f无双,识文公终复,杰士从亡。逃吴胥乞食,浣nv献壶浆。豪杰事,属闺房,试说姓名香。到今朝,垂青顾我,又有钱娘。

    钱贵道:“妾何人斯,何敢当郎君如此高比?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了。”叫代目取出笔砚,并一幅白绫,请钟生写。钟生将钱贵之词写于前,他自己的写在后。写毕,梅生接过,念了一遍,赞之不已。钱贵道:“以妾之俚语与钟相公尊作同书,真正是金配顽铁,美玉并瓦砾了。”梅生道:“你二位都不必谦,两调佳章,若传出去,都可纸贵洛城。钱娘何不以此两调被之新声,长歌一番?我们洗耳净听,何如?”钱贵欣然允,各送巨觥,先将钟生的词歌了。二人饮毕,梅生酬了一杯。歇息了一会,又各送上酒。钱贵又将他的词歌了,二生大喜。彼此欢饮酬酢,饮至天晚,梅生别去。钟生钱贵二人,如并蒂芙蕖、穿花蛱蝶,百般恩ai。又住了一日,苦辞要回。钱贵知不可留,遂在箧中取出银一封,道:“此内约有三十余金,系妾向来所积,今赠君权为灯火之费。若有不敷,将来再取。妾倘有衷肠yu诉,托人请君,望君即至。”钟生道:“卿若见招,我必就到。但妳之情ai,我已难当,此赠如何好受?”钱贵道:“君何外妾?妾身既已属君,况此身外之物,妾之所有,皆君之所有也。”钟生感其言,也就收下。二人依依不舍,携手流泪。钱贵又道:“郎君万分自ai,秋闱后妾当洗耳以听佳音。”钟生道:“卿亦当自ai。前言须紧记,万不可因我而受辱,使我愈不自安。”彼此郑重而别。正是:

    无眸瞽j,胜于有眼男儿;

    须眉丈夫,不若巾帼nv子。

    且说钟生到了家中,开门进去。(原此处一段文字,挪至此卷卷首。)钟生素常在家时,因贫穷特甚,三旬九食,也是他的常事。但无长远枵腹之理,少不得终日要去奔波柴米回来,又要亲躬汲爨,做那灶州府的炊官。还要扫地浇花,一日中只好半日读书。今日钱贵赠了他一封银了,他就坐下来,打开一看,都是上好锭儿。不觉堕下泪来,道:“我自y椿萱(附注:指父母。椿是椿树,有香椿和臭椿两种。因为椿树长寿,用来比喻父亲。萱是萱c,就是h花菜,一般种在北堂,而北堂是母亲的居处,所以用来比喻母亲。)见背,兄嫂将家s变卖,不知何往。依傍了外祖数载,后外祖先逝,亏得与我些s蓄,才觅了这间房子栖身,并盘缠了两年。数载来,多承梅兄间有所赠,以佐薪水,才苟延到了今日。其余骨至间,尽同陌路。不意今日与钱姑无心之间,不但赠我若许之资,且以终身相托。此情此德,没齿难忘。我趁此有余之时,可以苦枚。今秋倘百尺竿头,得进一步,完他终身大事,就是报德了。”次日到书铺廊买了许多墨卷、表论、策判之类回来,又制了j件随身的衣履,备了数月的柴米。恐自己炊爨,误了读书之功,雇了一个江北小厮,叫做用儿,来家使唤,每日工价一星。他然后自己拟了些题目,选了些文章,足迹总不履户,只有会文之期才出去。闲常只埋头潜读,真是**鸣而起,三鼓方歇,以俟秋闱鏖战。

    钟生前日在书坊中见一册新书,名曰《峒溪备录》,翻开一看,系本京新安人姓童名自宏近日的著述,他也买回来闲阅。

    你道这童自宠是谁?他就是童自大的胞兄。与他乃弟的襟大不相同,满腹文章,却不愿出仕。一意陶情山水,ai阅历名山大川,民风土俗。他家中也是巨富,将家中付与儿子主持,只在外边游览。有人劝他道:“何不在家享用?常常奔波道路,何苦乃尔?”他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有个做看财奴,守这故园空老?”一日想道:“东西两粤,吴楚秦蜀,我都曾游过,只不曾到过滇黔。我闻得苗蛮之地虽近中原,而人畏其险峻,细探之者甚少。我何不一游,把蛮中风景纪出一段故事来?不但自己豁了心,也可留为后人长些见识。”决意要去。亲友咸劝阻道:“苗蛮烟瘴之地,何可因游观之小事而轻万金之躯?宁不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乎?”他笑道:“如诸君之言,床榻之上,屋宇之中,皆不死人者耶?”遂带了数个家人,携了若g途费,到了南京。在童自大家只住了一日,见兄弟那鄙啬的样子,十分难看,遂迁到朝天道士房中作寓。

    那时应天府学教授姓广,祖籍徽州,与童自宏原是社友,当日在家是甚是契合。今到此处,次日即去拜访。广教官听得他来,忙倒屣迎入,叙了许多久别渴想的话。又闲谈了一会,童自宏见他的学署墙欹壁塌,甚是不堪,说道:“社兄在此为一方之师范,怎么贵署倾圯至此,也不申吴府县修理一修理?”广官叹了一口气,道:“岂但弟之敝署,连圣人的大成殿同两庑都有倒漏处。曾呈禀过数次,皆置若罔闻,奈何?昨日正有一个笑谈:弟与两位敝同僚在那里同阅诸生的月课,门斗进来说道:‘外面牌坊上那个掉下来了。”弟不懂所谓,问他掉下的是什么东西。他说:‘就是那个了,我知道叫什么?’弟还骂他说:‘死蠢材,必定有个名se,什么那个,那个的?’遂出去一看,原来是牌坊柱子上那瓦套儿,因柱头朽了掉了下来。弟也不知叫做什么,只得解嘲,向门斗道:‘这个掉下来就是了,尽着那个,那个的,我如何知道?’后来各书去查,始知名叫护朽。老社翁请想,一个文庙大门外的牌坊,乃众人观瞻之地,尚且如此,又何况于他?”

    童自宏顾家人道:“拿五十两银子送广师爷收拾房子。”家人取出送上。广教官道:“老社翁驾临,弟连一杯薄酒也不曾奉敬,怎敢当此厚赐?然不敢过却,有负雅ai。此屋虽弟居,乃官舍也。弟定将老社翁这一番义举申报上台。”童自宏道:“此万不可,弟非沽名者,不过赠故人稍加修葺,以蔽风雨耳。”广教官领诺,作谢收了。童自宏别了回寓,广教官即刻回拜,次日设席奉请。他自知童自宏尚朴素,不喜虚华的人,请了两三个得意的穷门生相陪,彼此谈讲,甚是相投。童自宏寓中无伴,约他们常去,以消寂寞。这两三个秀才知他是好客的富翁,何乐而不往。但日日到他寓中陪谈,大嚼豪饮,那是不消说的。

    一日,童自宏同他们到三山街承恩寺闲步,见许多的骨董铺,遂挨着家看去,并无一件好物。看到一家,还有j件看得的东西。他众人中有一个朋友,见一个匣内放着只玉碗,便伸手取过来看。那开铺子的,先见他们j个都是酸丁打扮,料非售主,坐着扬扬不睬。此时见他拿碗,忙站起来说道:“哎呵呀,看仔细!好闲j手,远的看看罢了,一下失错打掉,你还赔得起么?”便伸手来夺。童自宏见他小量那朋友,心中暗怒,便一手接过来,问道:“你这碗值多少银子,就敢量人赔不起。”那人见童自宏说这话,估了他两银,见他穿着也甚是平常,料不是主顾,遂冷笑了一声,道:“要是别人买,一百八十的要。相公你若要,让你些,称二十两现银子,拿去了罢。”童自宏听了这话,拿着向街中石上尽力一下,掼得粉碎。吩咐家人道:“称二十两银给他。”那人争道:“这是人的寄卖的,定要五十两。昨日人还到四十两,尚不曾卖。如何掼碎了他的?”先那朋友被他讥诮了两句,一肚暗气发泄不出,今见童自宏掼碎了,心中暗喜,便说道:“你要二十两,他就给你二十两,还有什么说的?你先贬浅我罢了,他是徽州有名的百万童老爷,像你这样的铺子开得起j万个呢,你也小量他。”这条街是极热闹的所在,此时围着许多人看。这朋友向众人细说了其故,众人一来也恼他渺视人,二来人情所使,自然要奉承富翁,都说开铺子的不是。他方忍气吞声,没得话说。

    童自宏同众人谈笑着踱出聚宝门外,到了报恩寺。走乏了,投知客寮去。只见一个大胖和尚,肥头大脸,穿着一身绸缎僧衣,光着头,坐在一张大圈椅上。见了他们,pg略抬一抬,道:“请坐。”他众人也都坐下,那和尚毫不瞅睬,也不叫茶。

    童自宏见他那样子可恶,笑问道:“老师就是知客么?”那和尚带答不答的道:“正是。”童自宏道:“请问这报恩寺以前是什么寺来?”知客道:“以前长g寺。”童自宏道:“长g寺以前呢?”那和尚茫然了一会,道:“这却不知。”童自宏笑道:“宝刹也算是南京第一大寺了,无限的贵官财主来往。像我辈穷酸不足论了,倘遇了那种人盘问起来,连本寺的来历都不知道,不但于宝刹削se,就是有愿布施的也不肯出手了。”那和尚问道:“相公可知道么?”童自宏道:“我安得不知?”

    那和尚忙立起,满脸陪笑,足恭问讯道:“适才着实得罪。小僧以为是等闲人,不知是广见博识的老先生。”叫小和尚送茶。茶罢,又叫掇果碟子上来。一十六样上se果品细点,再三让着。吃了一会,又叫备斋。顷刻撤下果碟去,送来十二碗丰盛素菜,包子云卷,南乡米饭,细粉鲜汤。吃饭毕,又叫烹了一壶好ao尖茶来,漱了口。那和尚笑yy躬身问道:“请问老先生,敝寺长g寺以前端的是什么寺?”童自宏道:“当年梁武帝要建长g寺,特选了这一块地基起盖的。长g寺以前是一块大空地了,这有什么难解处?”众朋友先也以为童自宏必知其详,都侧着耳朵听,见他说这话,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那和尚先当童自宏是实话,陪了无限的小心奉承,备茶果,备汤饭,盛款了要请教。此时方知是耍他,又说不出口,心中暗急,光头上的汗珠有指顶大,顺着往下滴。童自宏笑着起身一拱,道:“多扰了。”笑着同众人别处去随喜,吩咐家人道:“称二两香资送这师傅。”那家人便向身边取出一包银子来称。那和尚见给了二两银子,除茶饭之费,还多余两数,方才暗喜不急。因见他这样出手,不像个穷酸,问那家人道:“你们这位相公姓什么?在哪里住?口声不是我们本地人。”那家人道:“我家老爷是徽州有名的童大百万,你们这城里住的童百万就是他的亲兄弟了。”那家人也恼他出家人先那大样,说他道:“他先来时,他不那大模大样,奉承得他快活,要化他一千五百,只当毡子上去了一ao。”说着,连忙赶主人去了。那和尚后悔无及,后来倒也教乖了他许多,再不敢以衣帽相人,不论贫富人来,都以礼相待,按下不表。

    那童自宏在城里城外各僧房道院游了月余,买舟而去,或水或旱,到了贵州、云南一带。住了年余回来,果然纪了一册手抄,名为《峒溪备录》。遂命匠人刻了绝的板刷印,传到各书坊中都有。腹中稍有文墨者,无不喜阅,独他乃弟不善。他令兄带了数十本来与他,童自大翻开一看,大笑道:“花花绿,绿花花,一个字,两个叉。它认得我,我不认得他。”又笑道:“有用有用。”付与一个管帐目的小厮,叫做美郎,道:“留着覆酱瓶盖醋瓮,也省j文钱买纸,不要可惜抛撒了。”

    你道端的这本书上纪的是些什么?听我细细述来。上面道:

    峒溪种类不一,闻见同异各殊。余系目睹,辞虽简而事详。苗人,盘瓠之种也,尽夜郎境多有之。有白苗、花苗、青苗、黑苗、红苗,其衣各别以se。散处山谷,聚而成寨,睚眦杀人,仇报不已。故谚云:苗家仇,九世休。近为熟苗,远为生苗。熟苗徭役之若。劳同牛马。男子椎髻当前,髻缠锦缂,织布为衣;窍以纳首。f人以海肥铜铃结缨络为饰,耳环盈寸,髻簪j尺。以十月朔为岁首,揉鱼于木槽祭盘瓠,群号以为礼。见流官,无论尊卑,皆称曰老皇帝。称内地人曰汉人,以汉始通西南故耳。

    九g苗在兴隆凯里二界,以十一月为岁首。楚王马殷遣将镇八番,遂成土著。多楼居,衣青衣。f人被细摺裙,摺如蝶版,古致可观。以六月六为正旦,其俗尚鬼,喜造蛊毒。身带刀弩,多为盗贼。丧食鱼虾而禁禽之,葬则以伞盖尸,斯年发而火之。宋家、蔡家,春秋宋、蔡二国之裔也。朴不诈,衣冠尽废,宛然苗类矣。

    夭苗多周后,姓姬,尚行周礼,祭祖推其家长唱土语赞祝。

    紫姜苗装束与汉人同。多力善战,亦晓读书,嗜杀尤甚。得仇人,生啖其。夫死,q先嫁而后葬,曰:“丧有主矣。”

    卖爷苗在白纳。j老贵少,虽父老亦拽至他方卖之。

    克孟、牯羊二种,处于金筑,择悬崖凿窍而居,高百仞。或垂竹梯,或缘藤上下,如同猿猴。

    西苗尚勇好斗。葬不用棺,不知拜扫。饮醉相杀,醒复相好。东苗悍。衣蓝短衣,f着花衫,无袖,遮覆前后而已,细摺裙仅蔽其膝。龙氏之裔,死用棺,以石作坟。以七月七日祭先,甚敬。

    四龙家衣尚白,丧f易之以青。有张;刘、赵三姓,一曰大头龙家,男以马牛尾鬣杂组发中,盘之成盖,覆以尖笠。一曰狗耳龙家,f人作髻,状如狗耳。一曰小头龙家,一曰曾笔龙家,俗与龙家无异。

    土人在新添司者,与卫人通婚姻,渐染汉俗。在施秉者,播入流裔。在邛水者,斗狠轻生。

    里人亦名夭苗,身衣木叶。新添、丹行之间,蛮人犷戾,以渔猎为生,衣蓑衣。

    峒人以苗为姓,喜杀。p言不合,即起g戈。在石阡、朗溪二司者,多类汉人。在永从者,居常负固在洪州,地颇膏腴,然不事耕作,惟喜剽掠。粤西有峒人者,好弹胡琴,吹六管,nv善汉音楚歌。生nv还之母家,曰:“一nv来,一nv去。”

    八番其俗,nv劳男逸。勤于耕织。长裙曳地,白布裹头。以十月之望为处。葬不当昼,必于静夜,曰:“不忍使亲知之也。”乞兜衣青,身不离刀。尝老叛f不常,死则俯尸侧葬,云:“为死者避压也。”佯犷生理苟且,荆壁无门,出则以泥封户,父母死,焚其衣冠,有如赠鬼。

    棘人号十二管长,猡鬼乞老言语不通,棘人为之传译。被毡衫,nv吹篾,有凄楚声。六月二十四日星回节,吃生,祭天过岁,朔望日不乞火。

    补遗:悍好斗。庐鹿同风,又好佛,手持数珠,善诵梵咒,有祷辄应。婚罢。棘人后,住另谋,nv负担,男抱儿,最洁,日杵米,不食宿粮,其人能咒诅变幻报仇家,又善变犬马诸物。又有二形人,上半月为男,下半月为nv。

    乞老其种不一,有花乞者,红乞者。赤脚善奔,不知惜命。布围下,谓之桶裙,善造毒箭,当之立死,受其气者亦死。死则有棺而不葬,置之或临大河,剪头乞老者,男nv剪发,仅留寸许,猪屎乞老者,喜不洁,与犬豕同食,竖眼花流,蛮人之尤怪者,两目直生,恶人衣青,云:“遇之有祸。”去麻y百除坚,亦不常见。

    播州,古夜郎地。其苗信耳好诅,猎为业,衣用虎p,以虎尾首为饰。

    黎州蛮,白马氏之遗种,其类j十一,曰:西青蛮,三王蛮、邛部蛮,风琶蛮、保塞蛮、净l蛮、阿宗蛮,乌蛮,白蛮,两林蛮,山后蛮,j易不用银钱,汉以绢帛茶布,蛮以盐马红椒。其俗尚鬼,称其长日都儿主。建昌,俗陋刚,与黎州相似。

    松潘,古冉龙地,积雪凝寒,盛夏不解。人居累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名日碉房。亲死,斩衰布衣,五年不浴。犯j事,输金请和而弃其q。惟处nv螫f勿禁,有罪者,树一长木击鼓聚众而杀之。富贾者死,烧其室,夺其田畜。部落甚众,无总属。各推一人以为长。

    麦坌住白沙,牝牛聘f,吹竺饮酒。刻木人祀祖,负薪荷费,治生辛苦。

    猡猡本名卢鹿,有黑白二种。黑为大族,深自长身,面黑齿占,故名猡鬼,其人佩刀挟弩,左肩背背拖羊p一方,兵为诸苗之冠。谚云:“水西猡鬼,断头掉尾。”男nv贵者,寝不同席,至夜半密通之。男去须,nv辫发,毡衫为礼,**骨占年,死不用棺,招以毡以葬。nv以善名者,人争取之以为美。

    白猡猡住麻地,迎春邛州府,吹笠跌足而贺。

    猡苏居茂连山,种菽可食。猡湎在铺西稍井等处,采薪拾菌,携柴棍乞醴酒,醉卧中途,可供一笑。

    金齿,古哀字国,其苗人皆九隆之后也,其裔蕃衍,散处荒域。其人有数种。有以金裹两齿者,曰金齿;有漆其两齿者,曰漆齿;有刺面者,曰绣面蛮;有刺足者,曰花脚蛮,以来绳撮髻者,曰花角蛮。惟居诸葛营者,衣冠礼仪,悉如中土。八百媳f,其人缓,刺花鸟于眉目之间以为饰,俗同缅甸。相见把手以为礼。

    木邦亦名孟邦,其人多幻术,能以木换人手足,又能置污积于途,人触之者,变为羊豕,以钱赎之,复变为人,有知之者,易置污积于他方,则其人反变为异类。其俗男衣白,文身髡发裁髭;nv饰金圈象镯,居皆竹楼。男贵nvj,民皆奴视其q,役之耕织。

    老挝,其民悍,遍花绣,居高楼,其上宽广。

    摇一名参客,其种有八,曰:天竺,咳首,憔烧,跛踵、穿,儋耳,狗轵、旁脊,又有飞头蛮,鏖齿、鼻饮,花面。白衫,赤辉之类。俗童时烧铁烙足心,沁以蜡油,重趼如郭,易登险峻,f人黥面成花,嫁则荷伞悬c履,归于夫家。好劫掠,然信鬼畏誓,可以要结。外有打寮山,校亲京山。

    僮人,居五岭之南,气来,綴鹅ao木叶为衣,能用毒矢。中之者,肌骨立尽,虽傜人亦畏之。

    苗人钦举兵攻杀,先期集众,樟牌于山,侦知得以预备。峒苗仇杀之后,汉为之请歹。而造各积c为筹,每请一事举一筹,理诎者弃其筹,筹多者胜。负者以牛马归胜者。即彼此杀人,亦较其人数多寡而以牛马赔偿之,纷乃解。请歹之时,雨造苗民各踞尔山之上,而文牛于其中。讲既明矣,一苗持刃从牛颈下,于是两山之苗呼噪而集,各割牛一块,归而祭祖。若相誓,曰:“有负谕者如此牛。”

    蛮寮有事争辩不明,则对神词热油鼎,谓理直者探漆油手无恙。愚人愤激,信以为然,往往焦溃其肤,莫能白其意者。各峒歃血誓约,缓急相救,名日门款。战斗进止,以发喊助威,日:鹤鹞号。朱漆牛p以护头颈,名日固项。六月二十四日名火把节,苗相聚,生啖牛豕。

    苗人把忌,以元日为始,二七而解,佯护以三月为忌,二十五日而解。俱不容人犯忌。午日,苗尽闭门把忌,先二日锁钮所掳之人。善逸者于是日走,苗不敢追,追惧不吉。鬼方之民信鬼,推牛而祭,谓之走鬼;初夏徙居数日,让鬼居之,谓之走鬼;平居寝不解裙,亦恐犯鬼故也。

    乞老谓席地而居则近鬼矣。为屋宇,必去地数尺,架以巨木,上覆杉叶。有如羊栅,故名羊楼。种人之室,缉茅衡板,下畜牛羊。谓之麻阑。

    苗童之未娶者曰罗汉,苗nv之未嫁者曰观音,皆髻**翎,于二月群聚歌舞,自相择配。心许目成,即谐好合。苗人之婚礼曰跳月,跳月者,及春月而跳舞求偶也。其父母各率子nv择佳地而相为跳月之会,父母群处于平原之上,子与子左,nv与nv右,分别于原之下。原之上,相宴乐,烧生而啖焉,匕不以箸也,漓咂酒而欢焉,吸管不以杯也。

    原之下,男nv皆艳妆盛饰,男反k不裙,nv反裙不k。男执芦笙。笙六管,长有二尺;nv执绣笼,绣笼者,编竹为之,饰以缯,即彩球也。原上语nv歌则皆歌,语男吹则皆吹。其歌哀艳,每盍一韵三叠,曼音以缭绕之。而笠节参差,与为缥缈。吹歌之时,手翔足扬,睐转肢回,首旋神荡。是时有男近nv而nv去者,有nv近男而男去者,又数nv争近一男而男不知所择,有数男竟近一nv而nv不知所避者;有相近复相舍,相舍仍相盼者;心许目成,笼来笙往,忽焉挽结。于是妍者负妍者,蛮者负蛮,蛮与蛮不为人负,不得已而后相负者,有终无所负,羞愧泱涕以归者。彼负而去者,渡溪越涧,选幽而合。解锦带互系,相携还于跳月之所,各随父母以返,而后议聘。聘以牛必双,以羊必偶,先野合而后俪,苗之俗如此。

    辽人夫q异宿,晴昼牵臂入山为乐。于路口松枝,以断往来,谓之青。见者即避,如或误入,刀斧相加。

    溪峒,男nv相歌于正月朔,三月三,八月十五。而三月谓之l花,歌尤无禁忌。

    龙家苗立木于野,谓之鬼竿,春时男nv旋跃其下,以择配偶。

    猡鬼之俗,新f见舅姑不拜。l而进盥,谓之日奉堂。

    苗人取**l尽墨,祝而煮之,创视吉凶。又有将葬其亲,以**l掷地,视l不碑之处,即以为吉,于焉卜兆者。

    苗人腊祭曰报c,祭用巫,设nv锅伏羲位。苗祀神多书孔明天子之位。苗人亲死则聚亲族笑呼歌舞。谓之闹尸,又曰唱斋。至明年春月。闻杜鹃声。比户而号,曰:“鸟有一岁一来,吾亲不复至矣。”

    苗人每遇令节,男子吹笙撞鼓。f随男后,婆娑进退,举手顿足,疾徐可观,名曰踹堂之舞。

    八番之蛮临炊始春稻,不宿春,宿春则头痛。臼深数尺,相杵而下。其声叮咚。抑扬可听,名曰推堂。苗人醉后以长柄木材攀登跃舞,名曰舞枚。撞人速归,止三十里外,家造巫师提竹篮贮其里衣前导而还,谓之收魂。撞人亲死,働哭水滨,投钱于河。汲水而返,用之浴尸,谓之买水,否则为不孝。播州苗所歌,十数辈连重袂而舞,以足顿地节歌,名曰水曲。葫芦笙大如盂,止六管,韵颇悠扬。

    瑶人之乐状如萧,纵八管,横一管以贯之,即古风箫之制。铜鼓多马伏波及武侯所制,故称曰诸葛鼓,大苗峒方能有之。琵琶只二弦,弹之应律,苗人合乐,众音竟发,击竹筒以为节。峒民为笔用**ao,彼虫鸟之文,文非此不。可苗锦大似苧,布巾悦尤佳,藻彩云霞,悉非近致,谓之花线,俗珍蛮豪家以鹅义ao为被,温丽胜于纯锦。乞老诸种则以茅花为被。苗人年十六无不带刀,其铁自始生时炼至成童,故最钴利。以黑漆杂p为鞘。能者掷刀空中,接之以手,曰跳**。苗人之弩名曰偏架,以毒涂矢族。中者必死。掉枪长余二丈,用以护弩,战则一等一枪,相依成对。苗人火器有过山鸟者,能打越重山。绝无障碍。蛮地多楠木,夸以为舟,有绝大者。能瑶人截大竹筒煮食物。而竹不燃。亦异制也。瑶寮睡无床褥,以三木支板,燃火炙背,板焦则易,名曰骨l。处以瓦屋,居之温室,则病而不安。溪洞收蚁l,淘汰为酱,非尊客不以供撰。粥杂鱼蛆虫。丛聘以为珍美。谓之曰韵。苗之矜富者,则曰:其家蓄韵j世。

    咂酒一名钓藤酒,或有以鼻饮者,谓由鼻入喉,更有异趣。富峒以九月一饮群苗,谓之大设。牛羊肠脏略一摆洗。煮以飨客,臭不可近,必yu容尽之乃喜。曰不乃羹。凡杀牛,以骨浸于渊泉之中,历久乃s,取出食之,以为至美。杀牛多者,将牛角挂之屋上,以矜豪富。苗人请客,先到者上坐,子先赴席,子居父上,到近者立饮。

    苗人渠帅谓之夫,其相呼谓之快徒。獠人尊有力者谓之火郎,撩人之百姓谓之提陀。

    洞酋q皆称媚娘,苗入同类称曰同年,苗人y稚谓之马郎。

    能通首汉语才谓之客语,为苗人判论是非者谓之乡公,汉人儧人苗洞者调之汉j,熟洞溪文移者谓之专事,随行者谓之遂小,狯(纥)姥之为佣者谓之奴狗。苗人买人,量人以拳,一拳价一金。

    诸苗负物不以肩,用木为半枷之状,箝其项,系带于额,背笼以行。猾苗坐茂c中,见孤客过,暗钩曳入,绑之货贩。

    苗人得汉人,恐其逃逸,以木靴着之而墩锁,终身莫能出。有逃走拿回者,用板一p,以钉钉于足上。墩锁之外,六月曝日中,曰晒日:冬月去衣使露处,曰晒霜。

    其事甚多,不能尽录。择其异者载之,其全部则书房中有之。钟生细阅了一遍,倒也目为之一新。按过一边。

    且说竹思宽那日别了铁化,携着他所赚的那一封银子到钱家来,恰好大门开着。走进内中,悄悄蹑足走到钱贵房门口。伸头一张,见钟生已去。钱贵靠着桌子,手托着香腮,一只手做着手势,虚空模拟,面孔上笑yy,不知心内想些什么。竹思宽见了这个样子,不由得骨软筋s,忙到郝氏房中。

    郝氏正在床上睡着,上前抱着亲了个嘴,就伸手到她k裆内,到大而且瘪的朽牝,笑着道:“妳这件宝贝东西,比当日更肥范有趣了。”郝氏笑道:“知道不堪,不劳你假奉承。你昨夜为什么不来?想是哪里又叙上新人了。你此时有这些假亲热。”竹思宽道:“也没有什么新人。一来我前晚在妳这里弄了一夜,不曾合眼,昨日乏了,去歇息歇息。二来我如今不敢常常到妳家来,心里有些过不得。”郝氏道:“我同你相与了这j年,今日重新讲这句鬼话,有什么过不得?是什么缘故?”竹思宽亲了她个嘴,道:“不瞒妳说,妳的那个nv儿是个狐狸变的,会慑人的魂鬼。我一瞥见了她,就掉了魂。妳要叫我同她沾一沾身,我情愿死在妳肚子上。在妳家替妳当个老乌,妳就拿棍也撵不出我去。”郝氏含笑把他打一个嘴巴,道:“我同你相厚了这些年,我一心还想要嫁你,她也算你的一半nv儿了,你还想做这样的事?况且你想想你这东西,可是轻易近得人的?我那娇滴滴的nv儿,不要说弄,她要着,管就吓死了。”竹思宽道:“妳这些话说的一点也不相g,难道**巴y了不认亲?况外国的风俗说,生我者不,我生者不,除了自己的亲娘同亲生的nv儿,别的一概混弄。像这样的nv儿,十个指头扯扯,关着那一条筋。妳若肯容情,我把妳娘儿两个当做素珠,一串儿穿起来。妳说我的东西怕她禁不得,我想有其母必有其nv,妳的这件宝货难道生成的这样大?也不过是我揎开了的。妳恐我吃白食,故有这些推托。”遂在腰间掏出那封银子,打开道:“五十两细丝相送。妳总成我一总成,我后来还重重的谢妳,岂不强似她前日接那穷鬼?”郝氏道:“还提他。我只接了梅相公的一两东道银子,被他吃了两日去还不打紧,nv儿白白的陪他睡了两三夜,一个钱也不见。”竹思宽道:“可又来,只许她白接人,难道妳叫她留不得我?”郝氏道:“这丫头情古怪,只好等她哪一日欢喜的时候,我慢慢的对她说。她若肯依,就是你的造化。有一句先要断过,这不过只许你尝尝滋味,不要说得了甜头,恋着她,撇了老娘,我把你的零碎咬了下来。”竹思宽道:“我原不过想尝尝,怎敢得新忘故?妳但请放心。”竹思宽昨夜同火氏未曾尽兴,方才又张见钱贵那番举动,此时手着郝氏的老,说了这一会话,总未离手,抠抠挖挖满手淋淋漓漓。动火之甚,抱住了郝氏,道:“承妳慨诺,我且先谢谢媒仪。”郝氏被他挖得难过,也正想他这种谢仪,同脱光了,架起两足,弄将起来。他二人一个是驴肾般的y物,一个是p袋样的门,这一场c弄非同小可。那样结实的金漆榆木庆,还摇得格支支乱响。两个帐勾叮叮咚咚,一个户捣得瓜瓜答答。

    财香在隔壁房中听得好生难过,走到窗下。张见她床上枕头推在半边,郝氏平平仰卧,像是浑身被他捣s了,四肢张开,宛然是一个大字。竹思宽还横舂竖捣。财香见她两个的那样子,笑得肚疼。她二人耍够两个时辰,方才歇手。竹思宽要求她做媒,把吃的力气都拿出来奉承了。他这一下,叫她把银子收了,又恳求她去看看缘法。郝氏得了他的银子,又被他弄得浑身痛快,推辞不得,叫他坐听佳音,遂走到钱贵房中。

    那钱贵因与钟生订了终身之约,心中欢喜,诚于中,形于外,未免那喜se就露于面上。郝氏见她喜气洋洋,心中也暗喜,便道:“儿呀,我看妳一脸的喜se,大约是有喜事临门了。”钱贵道:“儿处在这活地狱中,有何喜事?”郝氏道:“事倒有一件,妳若肯依从了,也是件小喜。”遂将竹思宽送了五十两银子,要请她歇一夜的话说出。钱贵不等她说完,大怒道:“这奴才,连畜生都不如了。她与母亲相处了多年,怎么又想起我来?这猪狗不如的下流,该拿驴粪塞他的嘴。我自y见他是个疮舐痔不端的小人,屡屡要寻骂他,因他系母亲相知,我看母亲面上,容忍多次。他今日反这等无知妄想,放这p起来,我当与他命相搏。我虽眼睛看不见,我若听得他声音,遇着这大胆的猪狗,与他誓不俱生。”千小人,万匪类,骂不绝口。那郝氏恐竹思宽听得,恼了不来,怎处?便道:“妳不肯便罢了,何必这等破言?”忙chou身出来。原来竹思宽正在房门外,一团高兴来听好消息,谁知被她骂得狗血喷头。郝氏怕他羞怒,忙拉他到房中陪话,道:“那丫头娇养坏了,嘴不值钱。你宰相肚里好撑船,看我薄面,不要记怀。我替她陪礼。”叫财香收拾酒肴来与他消气,又将银子还他,道:“你请收回罢,我没福要你的。”那竹思宽如何舍得撇了郝氏这个对子,便道:“妳nv儿不肯,妳是肯的,银子就送了妳罢。叫我拿了哪里去?”郝氏也就笑纳。二人吃到天晚,上c。竹思宽道:“妳nv儿的恶口骂我,我且拿妳的b出出气着。”使出蛮力,足足拿郝氏出了半的气,捣了个无数。郝氏心中暗暗感激nv儿了不得。竹思宽把力气也费尽了,睡下想道:“f人中贤慧的太贤慧,泼赖的太泼赖。铁家娘子那样温柔娇媚,这妮子看她也还好,谁知这样可恶?真是鼠狼未获得,空惹一身s。我还是串通了老屠,把小铁引了出来,同他娘子去亲热是正经。”想了一会,一觉睡到日出起来,别了郝氏,往屠家去了。

    此后钱贵但是听得竹思宽来,便在房中大骂。你道钱贵果是为要来p她的仇恨么?自从竹思宽合了铁化来梳笼了他,直恨至今,碍着母亲发泄不出。恰遇有这个因头,把这数年的郁气都发了出来。且她要杜门守贞,先撒个泼样与郝氏看看。后来竹思宽要来看郝氏,悄悄的瞒着他。郝氏又嘱代目,但是竹思宽来,不要告诉他。钱贵见他许久不至,才气摊了。

    再说那火氏自经了赛敖曹之后,虽弄得门肿裂,她不以为苦,反心中s喜道:“不意天地间生此异物,若门不痛,内中之乐自然不可言尽。”过了数日,肿消痂退,依然好好的一个妙牝。心中想道:“虽然不肿痛了,若仍然还弄不得,岂不枉受了这番苦楚,我何不去试它一试,才可放心。”遂走上楼去,将k子脱下,睡在床上用手指抠挖。竟是一个大窟窿,与当日那一条细缝大不相同,甚是得意。想道:“局面有些好了,但得个什么试验、试验才妙?”满屋顾盼,忽见壁上挂着两个槌痒的花梨槌,有鹅蛋大小,比蛋略长些,一个大指的把儿。忙起身取下一个来,用手箍了箍,道:“这个与他的差不多细,若这个弄得进去,他的也就弄得进去了。”遂用许多的唾津,将槌润s自己的门,内外也用上许多,仰卧着,跷着腿,揸得开开的,拿着往里面塞。虽觉有些难入,却不甚痛。想道:“料不妨事。”手腕用力往内一送,一下攮了进去,似乎微有疼意,时已全然入内,只剩个把儿在外。大喜道:“好了,这次却弄得了。”复沉思道:“宽处容下了,但他那长得厉害,内中容不得怎处?”又想了想道:“有了,到临弄时叫他放入,只尽我里边,到了底,剩在外的,拿汗巾裹住,但无碍于事。”笑道:“我的道场虽排下,不知j时才遇得这着和尚。”她摆弄了一会,有些火动,就拿那槌儿一出一进的chou。正弄得有些趣味,那狗在胯下摇着尾,将鼻子混拱。因槌塞在b中,它寻不着门,在腿缝中j下,又有粪门上j下。或在手上也混。碍着手,chou得不爽利,倒把槌拔出来,用两手扳住腿弯,pg叠起,b户大张,叫那狗。了j下,内中觉得比每常分外有趣。用手时,原来当初只一个小圆眼,狗但伸得舌头进去,如今被大物揎开,此时又被槌撑得像盅子口似的,一个大洞,狗小嘴尖,闻见里面腹气,嘴拱进去有二寸许,舌头入内深处,所以较常愈乐。够多时,兴已足,穿k下楼归房。

    她先那j日因b户裂疼,知道行事不得,倒也不想去弄。此时好了,又试过无妨,可以大举了,把那个大东西时刻在念。吃着饭拿着箸子,就想起它的长来;吃茶掇着盅子,就想起它的来;看见灯盏,就想起那夜用油。又把那大而且的d放在心上,连睡都睡不着了。每日叫巧儿来回在外打听,使得她如走马灯儿一般,来来往往个不住。心里一动就叫她去,一日何止百十次。到晚睡下,那丫头出不去了,才得少歇。把她的腿也走肿了,脚底心上泡都磨。她要图主母欢心,也顾不得劳顿。一日,忽见巧儿来说道:“大爷今日又去赌钱,吩咐家人说今夜不回来了。”火氏虽然欢喜,又愁着竹思宽不知可知道,如何望得他来。凝眸盼望,一刻三秋,比那秀才望报录,与那农夫望岁,还着急j分。正合了曲子上的两句道:

    望眼将穿,不见情人到。

    将晚时,望得闷上心来,神思困倦,伏在床上,不觉睡去。忽见竹思宽走进房中,慌忙爬起,笑逐颜开上前一把拉着手,同在床沿上坐着。道:“你来得好,我望得眼睛j乎滴出血来。你刚才进来没人看见么?”竹思宽搂着她,道:“我也j乎想杀了。恐妳悬望,才在外边,见没人,所以走了进来。”忙去把房门关上,两人携手上c。不暇脱衣,只褪了k子。二物相接,方要送入。正才高兴,忽被一推,猛然惊醒,原来是梦。

    睁眼看时,却是巧儿笑嘻嘻站在床前推她。火氏因叫巧儿不住来回打听竹思宽的消息,走到角门口看看,见门虚着缝,疑内中有人,走进去到窗下一张,只见竹思宽在内独坐。她忙进去道:“你多昝来的?爷今日不在家,望你连眼都望穿了,叫我出来了十数次。”竹思宽笑道:“我来了好一会了。”就搂她在怀中,亲了个嘴。巧儿笑道:“那一夜我睡着了,你同可弄得?”竹思宽道:“妳***那东西紧小得很,弄了一会,她怕疼,只得罢手。把我j乎急死了呢。”巧儿道:“我听见她们说你的有多多大,我就疑h弄不得,可应了我的话。既然这样,他还想你来做什么?”竹思宽道:“那是头一次才试新,第二回自然就不妨了。”巧儿笑道:“我就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趣,什么好吃的糖枣儿,何苦这样忍疼捱痛的还恋着它?”竹思宽笑道:“妳不曾尝着味儿呢,后来尝着了还更ai。妳的b虽然也禁不得c弄,只让d在妳b门口晃晃,妳看可有趣?”就掀开衣f,扯她k子,巧儿故意不肯。竹思宽强替她脱k,就将她仰卧在椅子上。看她的囫囵美物,只条细缝。巧儿比火氏的又自不同,十分可ai,真是生平头一次才乍见也。唾上一点津唾,用手攥着y物,将头在她那缝上擦晃,巧儿被他擦得痒ss的,不住嘻嘻的笑。晃了一会,也有些清水流出。巧儿笑道:“晃得不好过,你放我起来,我去对说,好出来同你做正经事。”

    竹思宽放起她来,她穿了k子,上来与火氏报信。推她醒了,附着耳道:“原来竹相公来了,我方才出去看看,前边一个人也不见,书房院子门倒关着。我先疑是家人们在里面赌钱,我走到后边角门口听听,门是虚掩着的,我进去看,只见竹相公自己一个坐在里面呢。他说昨日串了开赌场的屠家,今日请了爷去耍夜局。他知道不回来,故此傍晚来了。到了门上,不见一个人,想是知道爷不来家,都吃酒耍钱去了。他悄悄走进书房,倒关着门,开着角门等我,可可凑巧遇了我去。他见了我,欢喜得了不得,叫我拜上,请早些出去。”

    火氏听了,笑容满面,神顿长,寻个喜哪里还说得出来。连忙爬起来,忙下床来,忙到镜头前,把头发挽了个结实,两鬓抿光,忙忙的匀了匀脸,点了点唇,忙拿出一条大绸汗巾,塞在k带上。正收拾着,见捧了晚饭来,她心忙意乱,也无心去吃。吩咐道:“我心里不自在,要早些睡,不吃饭了。妳们都去快快的吃,吃了都早早的睡了罢。”丫头们拿去了,受用一饱,伸开铺,倒头而睡,觉得她们比火氏还快乐j分。

    巧儿问道:“怎么不吃饭?”火氏笑着低声道:“他的东西长得利害,吃饱了,怕顶断了肠子,空着些肚子好。”忙叫巧儿掇了一脚盆水来,熏水澡牝。忙拿了一双大红睡鞋,用块绢帕包了,叫巧儿笼在袖中。外面有起更时分,丫头们大约睡沉。恐书房中无灯,忙叫巧儿点了两枝安息香,拿了两枝烛,并吹灭灯,然后忙忙出来。

    才到角门口,那竹思宽正站在那里潜潜等等。一见了面,也顾不得巧儿在旁,两人忙搂抱着。亲嘴咂舌,亲热了一会。相携进房,巧儿忙点上了烛。竹思宽见火氏比前夜愈加俏丽,等不得叙寒温,情急如火,忙拉着火氏一同上c。

    巧儿递过那个包儿,火氏接过,放在枕旁。忙忙各自宽衣解带,脱得光。火氏忙把睡鞋换上,竹思宽见她一身雪白肌肤,烛下照耀,细腻如放光一般,两只小脚刚有三寸,穿着大红平底睡鞋。神魂飘荡,那y具翘然直举,忙叫火氏睡倒,竹思宽两手着她两只金莲,分得开阔的,看她的牝物,比前大了许多,两瓣大张,一朵花心,碎糟糟如一个杨梅一般,微微红紫。心ai极了,忙缩下身去,亲嘴也似的连亲了j亲,把舌尖将那花心了j下,忙上身要弄。

    火氏前次与他初会,那个大物虽然看见,却不曾细细赏鉴。此时要仔细领略一番,便道:“你且住着,待我起来看看。”遂爬起来,那话正铮狞跳跃,她一把揝住,仔细端详。果然好个异物:

    紫威威一个和尚光脑袋,鼓棱棱一枝头陀大戒箍。将拳围,长约一尺。青筋蟠绕,如p绳乱缠铁;黑须倒竖,似ao缨上托钢枪。若非那s宽之大b,怎容这竖长之大d。

    那火氏见了,眼中都爆出火来,心ai极了,缩下身子,也将嘴来含住。她那一张未及三寸的樱桃小口,只含了一个顶儿,就撑得嘴了,有些疼。笑道:“好大东西,连嘴都含不进去。”她用舌尖把那马口挑弄了j下,竹思宽筋骨皆s,忙推她睡倒。两人都情急了,用上唾沫,一顶而入,毫无难苦。火氏心中之喜不消说的,把个竹思宽j乎乐杀,问道:“这次何如?”火氏笑嘻嘻摇头,道:“不疼了,只有些胀胀的。”竹思宽放了心,忙chou拽起来,chou了有十数下,水滑溜,渐渐送入有多半,还乘有三寸余在外。火氏觉得顶到底了,再c入就受不得,忙伸手去攥住,道:“就到这里罢。”竹思宽也觉头顶在软浓浓的上,甚是有趣,知道她的牝户大而不深,也不敢再进。火氏用手捏住那具d,叫他拔出来,起来拿过带来的那条汗巾,替他裹在子上。忙将k带取过来,扎了个结实。然后卧下,忙跷开两足,竹思宽就势扛在肩上,一挺而入。这回将奏起来,响声震耳。好一番动作也,怎见得:

    那火氏牝中与口内齐鸣,竹思宽y物共肾囊乱撞。男子f人上下并用,门厥物两件同忙。弄够多时,chou拽半响,火氏初经这番风雨,心窝内受用难当。竹思宽乍尝这宗美物,遍身上s麻乐极。有半个更次,将一个时辰,竹思宽情浓泄,那火氏也兴足火消。

    两人拭抹g净,并肩叠g卧下。竹思宽道:“方才若不是巧大姐出来,我j乎空费了这场心,白等了这一夜。”火氏道:“这j日我哪一日不望你,时时刻刻叫巧儿出来打听,哪一日不走二三十次。今日也是她伶变,要不是到角门来看看,岂不误了天大的事。”竹思宽道:“总有个缘法,应该我两人姻缘凑合,所以她才走了来。”火氏道:“你进便进来了,明日怎么出去?”竹思宽道:“我想到了,明日约略开大门的时候,我走到厅上,只说来会铁老爷的。说是不在家,我就出去了。要是遇见铁大爷回来,他也只当是我才来找他,哪里疑心我在此过夜。妳道这想头好么?”火氏欢喜得了不得,搂紧了他,亲了个嘴,道:“亲亲,你真好想头。”竹思宽道:“我承妳这样深情,这j日我的心思也费尽了。串了老屠寻了j个赌友诓了铁大爷出去,才得来亲近妳。”火氏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道:“亲亲的哥,你要留心想出个妙法儿来,常常把他弄在外边去,我同你终日相亲才好。”竹思宽道:“我自然留神,何用妳说?妳那条有血的汗巾我带在身上,簪子别在头上,一日着一百遍,就想妳一百回,连夜里睡觉都是魂梦颠倒的。”火氏道:“可不是呢,我比你还利害。你的那jao,我剪了j头发包在一处。我拿了j个珠子石宝,一块金子,一个银锞儿,宝贝的装在花包里,挂在k带上,走着、坐着,但把我的腿挨一下,就想起你来。刚才望你不来,才闭上眼,就梦见你来了。正讲得亲热,被巧儿推醒,说是你来了。”又搂着亲了个嘴,道:“亲亲,我看这个样子,同你今生今世同生同死,再拆不开的了。”

    说着话,竹思宽看那火氏两只眼已乜斜着,一点点个鲜红嘴儿微绽,似笑非笑,两个眼眶通红,两只手不住的捏弄y物。知她又有些情动,看了她这s态,心ai不过,又昂然直竖。两人这一场泼战,非同小可。火氏竟自轻车熟路,越觉有味。j媾多时,竹思宽虽把筋力费完,那火氏也饱其所yu。

    事毕之后,竹思宽伏在火氏肚子上,咂口调笑说道:“俗语说,f人嘴小,户也小,我看妳这样一张樱桃小口,不意妳下边的,竟可容得一个大约半斤的桃子。好像开棺材铺的招牌,外面放着小棺材做样子,里边的却大得放样。”火氏笑着道:“要不亏我这大棺材,你这东西装在哪里?”竹思宽笑道:“可是人骂的,我竟是短棺材厥的了。”火氏道:“这是怎么说?”竹思宽道:“chou了两下,妳不见只装了多半截,还剩这些在外面。”笑说了一会,又chou一阵。竹思宽将y物拔出,缩下身子再看火氏的户时,有j句比方道:

    牝户大张,如喜糖人裂开笑口;花心外吐,似馋老儿牙缝流涎。又如那善说人临死一言难吐,惟张嘴而似叹似语;又像那哑巴子yu说无声,只吐舌而或闭或张。从前细细一红沟,今此宽宽一黑洞。

    二人又顽笑了一会,都乏困了,并枕而卧。只苦了巧儿,听了半夜梆声,那小牝中也点点滴滴流了好些清水。有打油四句道他三人:

    覆雨翻云锦被中,漏磬短促兴匆匆。

    独怜识趣知情婢,听得g一夜风。

    她熬困了,以椅代榻而睡。一觉醒来,出去溺尿,见天se将明,忙推醒火氏,穿衣而别。古人有两句道得好:

    最是五更留不住,唤人枕畔着衣裳。

    正是这个光景。那竹思宽穿衣起来,也不敢复睡。见红日将出,开了院子门出来,往外一看,大门已开。家人知主人不在家,尚都酣睡。管门的开了大门,大清早料无客来,且回房中高坐。竹思宽满心欢喜,忙忙趋步而去。看官且住,前说竹思宽的这孽具,只有一个郝氏是他的老对子,除她之外,老娼j遇着它,绽p开。今这火氏是良家少年nf,且又是一个娇怯怯的身躯,如何倒反弄得?要知理有不然,理无足异。竹思宽当日pj时,有一个j字在心中,以为她老的、少的,俊的、俏的,见过了千万,此窍何所不容,况pj可还有用唾沫的理?爬上身,猛然一下,自然弄得狼狈而走也。未必j千百个jnv都受不得他的,也不过遇了j人受了他的亏苦,互相传说,人就不肯招他了。后来遇了郝氏,正是棋逢敌手,心满意足,已出望外,也就不想去再寻别人。今遇火氏这样个青年娇n的人儿,不敢像当日冒失,去下辣手。唾而油,油而破,两次三番,用了多少水磨工夫,才得渐入佳境。且男人的y物既有大小不同,f人户岂无阔窄之异?奇矮极小之男子有极大极之壮y,何见得娇怯秀美之nv人而无深松阔大之牝物乎?

    闲话不必多言,且看正传。那钱贵自从与钟生定盟之后,s心窃喜,以为终身有托,遂y一诗以志意云:

    半生心愿一朝酬,意密情殷不自由。

    何日桂香来枕畔,梦魂先到曲江头。

    叫代目代她写下收贮。钱贵因代目一见钟生,便识他是个佳客,怂恿他相会,得遂了生平之愿,越发待她亲厚。暗对她道:“此事只妳知我知,不可再传六耳。异日我此身有归,决不使妳失所。”代目感之不尽,暗暗也自欢喜。

    且说这代目之父姓戴名迁,戴迁之父亲名叫戴善。他家祖上也还是书香一脉,到了戴善,读书不成,因而学贾。他虽非绝顶的好人,还是个一邦之善士。四十无儿,他的q房氏屡屡的劝他娶妾,戴善不肯,道:“我若命中无,虽娶十妾奚益。应不绝嗣,焉知妳就不生育?何必又多做这番事,误了人家的儿nv。”房氏见丈夫执意如此,也无可奈何。光迅速,岁月如流,不觉又是十载,他夫q二人同到了五十岁上。房氏道:“我年已五旬,是万万不能生育的了。你娶妾一事,似不可缓。”戴善还不肯意。房氏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凡事要尽人事以听天命。你娶了妾,若再不能生子,这就是命了。况且你一生并无恶过,未必就到绝嗣的地位。前日二叔带了信来,他尚无子。你再无子,将来戴门宗祀岂不斩绝了?”戴善见房氏说得大义凛然,便道:“妳这样贤德的话,我安得不听?但我今娶妾是为生子,非图慕se也。不必拘定要少年标致处子,就是中年略像样的寡f,可以生育的就罢了。”房氏听得这也甚有理,托媒人去访。不拘nv孩寡f,只要没残疾宿病,遇巧便成。过了j日,媒人打听着一个小寡f,来说道:“这个寡f二十岁了,先守着个小儿子,不幸死了。公婆怜她青年,叫她改嫁。她娘家姓缪,人物生得也好。我们提起府上要寻二房,她素常知道府上是良人家,也竟愿意。”房氏大喜,一应礼物俱全,择日娶了进门,就在西屋内住。房氏见缪氏生得端庄稳重,心中甚喜,如姊一般相待了。过了一年多些,就生了一个儿子。这老两口欢喜无限。只生过这一胎,以后虽也还常常下种,总不见收成。这孩子他也无病无灾,易长易大。到了**岁,送入学堂,起名戴迁。他这读书不过应卯而已。读书j年,亏他聪明,竟可上上账目,写写包p。到了十六七岁,老f人望孙子心盛,就替他娶了一个那氏为媳。头胎生了一个nv儿,就是代目了。后来又生二个儿子,这戴迁到二十多岁,他父母相继告终,都是七旬外的人了,五十无子,方才娶妾,竟还得见孙子,这也就是天眷善人,他老夫q也自瞑目了。他生母缪氏也将五旬。

    这戴迁自y因他嫡母房氏姑息太过,娇纵得他无所不为。他家与竹思宽昔年准与人的旧宅比邻相接。竹思宽久已看上了他的家s,因他父母在堂,不敢动意。他父母死后,丧事完毕,被竹思宽轻轻一钩,就钩到赌场上去,下了赌场。这个昏头昏脑的少年,乍见了一个雪白碗中,装着红红黑黑、金晃晃的六块骨头,以为是天地间第一种高贵上流有趣的美事,死命贪住。人先哄他上钩,小小的输两场与他,他便欣欣得意,道:“我的本事高强,才初上场,就把多年耍钱的老把势都被我赢了。若再顽熟些,我定是头一把j椅无疑。”哪里知道是别人下的香饵。

    这一件事原来也有些邪处,初去学他,心中何尝不怀着个我是初学,恐怕要输。若果然一上手输上j场,也就兴致索然了。惟独这一毫不知的雏儿,不要讲什么盆口,连叉快还认不清。自己掷了两个六、两个三、两个二的三三靠六六的快,不会赢人,反被人掷了两个六、两个二的黑隔子眼,假说快,倒赢了钱去,岂不可笑?他这样被人弄去哄了,手起就该背了,竟大不然,混掷瞎掷,满手牙里都是,明明五个骰子坐着是个臭了,那一个还滚出一个快来。譬如坐三个六,一个金么,一个白么,那一个看着是个二四的样子。他一阵跳,不是么就是三,反赢五注。诸如此类,定要与他赢过j场,梦魂中都想着这个甜头。但是略知道了些,这就拾着倒运的票子了,便一日一日的输将下去。因恋着先赢的那j场,决乎不肯放手。到后来大输过三场,他心中不f,道:“我前j次怎么赢来?这输不过是手气不顺,故此偶然失利也。”并不知是入了人的圈套。再要想去翻本,越翻越输。间或侥幸赢得一场,贪心不足,又想去赢第二场,不但不能赢来,反将前次赢的贴了利钱送去。

    这些孟l不知死活的小伙计们赌钱,更有可笑之处。譬如那人来赌,只有十两银子,把他赢到了九两九钱还不肯歇,定还要想赢他二十两。就不知那人输到十两零一钱,连那一钱都没有。设或那人se子顺了些,翻回一二钱,越发不肯住,道:“他十两银我先赢到差一钱,尚不肯饶他,经时反又少了一二钱,安肯心死?”一时被那人手快起来,不但十两翻回,到反赢j两去。那人先已输到将尽,此时翻本,而且又赢,焉有不歇之理?到了这个时候,睁着眼,张着嘴,又叹气后悔。他心中何尝不想刚才休说赢了九两九钱,就是赢四五两也是个采兴,就该歇了。万不然被他翻了本去也就罢了,决不该反输了自己的。及此时懊悔,那雪白的细丝锭儿已被他卷而怀之,倒不出来了。

    还有一种可笑的人,一上场去,se子顺,手气又好,三文五文,一吊两吊的赢了j拾两。心犹未足,竟像在这j块骨头上要赢出个大财主来的样子,拿在手中,总不肯歇。人掷这件东西,一日到晚,若手气不改,俗语说得好,这叫做十回九不遇的事。哪里拿得稳?后来手气一败,被人j掷翻了过去,只剩得不过些须,他倒反歇了,岂不可笑,而且可叹。这是说那不肯歇的。

    还有一种不但可笑可叹而又可怜者,这是什么缘故?可怜他抱着个se盆不放,连死活都不知的人,还要贪着顽钱。他掷se的时候,别人掷掷是快,他像个闷昏**也似的。可是人说的歇后话,瞎老婆孩子——混,还赶着下注。自己掷掷是臭,一个快星儿也没有,他还大着脑袋混掷混下。里外盆被人赢得死死的,十掷中还强不过一掷来,他还强着sese去下,并不知说:“我今日的手气不好,歇了罢。”断然不肯。只等赢家赢足了,见他输得可怜,歇了。他倒还急怒道:“为何歇了,不容我翻本?”就不知这件邪物顺起来却也爽神,从心所yu,想快就快,叫叉就叉。至于要输起来屯,下了注,人的手快,单捏就掳,人的手略p,自己就掷臭送去,任你什么能g老手,不急不热忍得。这上面占些应想,拗相是再拗不过来的。这些初出世耍钱的少年输大了头,哪里知道这些奥妙。这说的是那个不肯结的,所以赌局中有一句话道:“赢不歇,输不结。”真是个呆赌。南京赌场中有个市语,送了这种人一个暗号,名之曰酒。虽不知他的深意,大约说一个人全成了酒,昏沉沉,连死活都不知的意思。

    更有一件,人在赌场中每一场输赢都算十两,若十场中赢得七场,就算极好的时运了。他自己也说,我赢的次数多,别人看见这人场场赢,拈飞时,打算的,不计其数。你以为这何足惜,不过五个指头动了动就赢了来,费了我什么力气?及至输了之时,并没人帮出一文,少不得自家全全拿出。他就不曾细算,这赢了七次,名虽得了七十两,是不心疼撸,三文不值二文的花销了。傍人拈飞,自己l费,实在收入囊中之物,未必有二十多两。到了输上三次,这三十两雪花银却要自家拿出。究竟还要倒贴出己囊,赢的却在何处?有钱的人还罢了,没有钱的有得当卖,还算面。竟有偷人之物,骗人的,以还赌帐。百丑俱备,这是何苦?惟有这些无知少年,见了se盆,心都死透,再劝不醒。

    戴迁是个乍出来赌钱的酒,全犯了这些病症。所以不j年,把产业家s,被这六块骨头送去。他心还不死,犹想去翻本。一日,输了铁化的三十两银子,无可偿还,被他辱骂打闹了j次,受气不过,只得把nv儿抵了与他为婢。

    这种好赌钱人的心肠,竟有一件奇处,令人猜测不出。他虽该了s钱官债,被打被骂,情愿领受,却舍不得还。到赌输了,还理也没有这样爽利。还有家中无衣无食的人,宁可死捱,及到场上输时,钻头觅缝,弄来填还他,美其辞曰:“这是好汉钱,要还人的。”这种人真不可解。更有异处,人有极刚拗的气,闲常他人或有无心一语之失,他便攘袂奋衿,怒目切齿,恨恨不休。到该了赌博帐,或人辱骂,或以拳脚相加,不但一点气星儿也没有,还满脸陪笑,直受之而不辞。

    这戴迁自从把nv儿抵了赌帐,他母亲缪氏、q子那氏,终日啼啼哭哭的咒骂,家中又穿吃俱尽,方才后悔,痛恨既往之非,已是迟了。他祖父都是正经人家,自从把他nv儿输了与人,不知被亲友谈论笑骂了多少。人都不理他,下眼看成。他自知做得不是,也没有颜面见人,躲了三j年,全靠婆媳二人针指度日,月月还要出租房钱。戴迁一来躲着不是常法,二来家中供个日食还不敷,一寸布也添不上。一口气瞒着母q,雇与船上做纤夫,往北京投奔他叔叔戴良去了。

    他叔叔在北京张家湾住,家开了个雇船的埠头老行,甚是兴旺,也是六十多岁了。他先也无子,因戴善夫q七十岁时,他把店托了伙计照看,他到南京来替哥哥拜寿。二则别久了,都有年纪,来会一会。见了戴迁,说道:“兄弟二人有人接续香烟的了。”心中欢喜无限。戴善又劝他娶小,道:“你嫂子劝我多次,我先不肯。到五十岁,才娶了缪氏。今年也就有了十九岁的儿子,且又有了孙nv。你今也才五十多岁,回去赶着娶一个,焉知不生儿子?”戴良见哥哥娶妾得子,他住了些时,辞了回去,也娶了个妾,也竟生了个儿子,方得七八岁。他恐自己年老了,c霜风烛,一时或有不虞,这j千金家业,儿子y小,如何承管?知哥嫂已殁,正要想带信叫侄儿来同居料理。今见他到了,心中甚喜。见他褴褛不堪,问其所以,他哭诉自己不知事,为人所诱,花费了家s,把nv儿都抵了与人家。直言无隐,全全说出。并说如今虽悔心改过,已是无及,无颜见家中亲友,故远来投奔叔父。戴良见侄儿这个样子,心甚不忍,说道:“书上说,过则勿惮改。你若能改过,我叔叔家产也还够你们穿吃。再要赌钱,这就不可定了。”戴迁道:“侄儿此后若不改过学好,再要做这一件下流的事,不要说将来死后不能见祖宗父母于地下,今日就狗彘不食其余了。”戴良连连点头道:“好好,你若能改悔自新,就是我戴门之幸了。”戴良的原配顾氏已故五载有余,现今就是生子的这个妾萧氏当家。戴良遂邻着戴迁进去相见。他的儿子也来拜了哥哥。随叫他换了衣f,留住了十数日。戴良对他道:“你只顾你来了,家中母亲q子靠养活照看?你可去接了他们搭船到这里来同住。你好里既无家业,我又年老,你兄弟y小,你可来帮着照料家务。再者我们虽不是甚么仕宦之家,也还是有些脸面的,怎么把nv儿与人为婢?你可赎了他来,就加些利钱也说不得。但速去速来,免我老人家悬望。”

    他家现当埠头,搭船是极易的事。恰有一个苑寺少卿,姓侯,在他行里,写了两只官座往云南去,裁良就叫戴迁跟着船同往。预先择着个出行的h道日子,打点了行囊,取出一百银子j与他道:“这个做来的盘缠。”并替他们做两件衣f好上路,又付五十两道:“这个千万赎了孙nv儿来。”教他都打在腰中,叮嘱再三,然后分手。上船等候着侯少卿一同起身。他这一番气象,与前番来时那个光景大不相同。

    一日,到了家,见了母q。他母亲见了儿子衣f光鲜,心中甚喜。复又悲道:“你去了数月,我倒当你流落到那里去了,同媳f眼泪不知流了多少。你在那里来,怎得这样光鲜回家?”戴迁详细把叔父的话说了,一家大喜。他把银子取出j与母亲,次日拿了五十银到铁家去赎nv儿。铁化道:“j年不见你来赎,陪了舍到童百万家去了。”戴迁疑他说谎,又到童家门口来探问真假,却刚刚问着了仙桃的个家人童佐弼。他听说是仙桃的父亲来赎nv儿,暗吃了一惊,答道:“你这个nv儿,我们疼他得很。不见你来赎,恐误了她的青春,打去年已嫁人家去了。”戴迁见他说嫁了人,知不可赎,便问:“嫁了什么人?家在哪里住?我好去看看。”他怎肯说是现在钱贵家,答道:“这就不知道,听得说是个外路人,不在本地的。”戴迁不放心,又面见了童自大问详细。童自大当日听得家人说是嫁往外路,也就是这话答他。戴迁无可奈何了,只得回家复了母亲q子,那婆媳二人又哭了二三日。他家收拾了衣f行李停当,上了坟,就一家搭船上北京去了。他父nv祖孙可还有相会之期否,后来便见端的。

    你道戴迁搭他船来南京的侯少卿是何出处?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yu知侯姓人详细,再接来文仔细看。

    第五卷(补遗:林钝翁分卷评)

    钝翁曰:此一回写宦萼之愚蠢,亦可谓至矣尽矣。后来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何始痛贬之而终过褒之也?古云:相逐心生,相随心灭。此必至之理。即如一个人有一个上好品格,只往下流处一走,那相貌不因不由,全然改变,就是那下流的形状。一个极丑恶的人,他一心向上,不知不觉,那丑恶之中就生出许多的慈祥和蔼的样子来。宦萼之始贬终褒,同此一理。他起初是个痴顽公子,惟知骄矜使气,那一种呆气bb自然日盛一日,那呆就无所不至,与禽兽j希。忽尔洗心改变,刻意要做好人,那呆便一日减似一日。久之纯是一番仁慈恺恻的心肠,把那呆竟不知往何处去了。孟夫子云:”虽有恶人,斋戒沐浴,亦可以祀上帝。“何况他不止于斋戒沐浴而已哉?李笠翁《奈何天》传奇中两句说得好:”世人莫道形难变,yu变形骸早变心。“此之谓也。

    此书中不堪之先生者,游系、卜通是也;极好之先生者,真佳训、广德厚、刘太初是也。骂游系、卜通之先生固然刻毒,奖那三位好先生亦不为不重。或有先生见此而愠曰:”先生与作书者何恨,骂至于此?“噫嘻,先生误矣!但学好三位好先生,自然一字骂不着。若竟要学游系、卜通之先生,恐骂破多人口,又不止此书而已。

    司富之与宦萼,千古来两个奇师生。一旦便豁然贯通,可入诙谐录。

    侯氏之貌之,人人皆得而畏之,特宦萼不幸遇之耳。钝翁解嘲曰:我若遇之亦畏,不但宦萼。

    邬合一段,勿谓其形容太过。痈舐痔之辈,衣冠中代不乏人。由窦尚书**鸣京兆,拂须参政,嗅中丞之足香,尝太尉之屎苦者,岂非其类耶?又何况于邬合也?但恐世上更有过于邬合者,若不自知,邬合犹不足为贬也。

    姚广孝之恶,但有知靖难时事者,人人无不痛恨之。今写他这一番再世之恶,更彰其当日之凶毒。谅仁人君子见此一段,只有拍案称快,决无为之称冤者。偶有其人,或亦是不以忠孝为心,乃此秃之类欤?更有畅快者,姚泽民虽是烝他的继母、庶母,却是姚广孝他的孙f、孙妾。姚华胄为荣国公之孙,固可称遥遥华胄,但所生一予民,一泽民,愚者不过只愚其身,贼者则今日辱及家庭,后来败及王事。且又生一步武乃叔之贼孙,其覆宗灭族宜矣。

    万缘和尚非特写他以见缁流之坏,借这现在的和尚,骂那过去和尚。那再来的和尚烝继母庶母,这现在的和尚就他的娇q艳婢。针针相对,毫厘不爽。

    目录云:现报娇q偷僧人侄男,此三字妙到至极。明是姚步武s偷桂氏,此不曰侄婶,而曰婶偷侄者,不如此写,不见桂氏之,不彰姚泽民丑恶之报也。盛旺之j桂氏者,虽极写桂氏之丑,然亦有深意。合而言之,姚泽民之肾不旺,裘氏诸妾不为其;姚步武、万缘之肾不旺,桂氏诸婢亦不被其也。他一家皆吃了肾旺的亏。

    姚泽民j众妾以莲、榴起者,二花开于炎天,故二人心较诸人更热耳。后接写腊姨者,热极而冷,时序之理然也。到了雪姐,则冷之至矣。腊尽又当春回,故即出丹姨、芍姐矣。终于桂、j者,二花之后,冬即至矣,花俱尽矣,故以他二人收煞。此书虽系小说,作者中原有一番大见解。若大概一看,如何看得出?即此一段中,亦有剥复之理也?勿忽略看之。

    素馨同姚步武成j在佛堂,后同万缘又在佛堂。人家修盖佛堂,原来留作此用,笑笑。

    此书写各人小传,无有重者。此写侯、宦两家是夹叙法,先叙侯敏,次叙宦萼,正叙侯恭凤,又接叙宦实,参差错落得好。

    姚泽民访钱贵,不过替钱贵生se,是歇尾的后文,不可作正文看。

    写姚家诸f,姚华胄之q禇氏者,禇鼠同音1,谓鼠乃世间第一可憎嫌厌恶之物。且又生下一蠢然之愚子,一狡狯kuài之贼子,此物尚留之奚益?故写其死去,更腾出此位以让裘氏,其诸妾丹、芍、莲、榴、桂、j、腊、雪,及诸婢夭桃、红杏、碧梧、翠竹、红叶、**冠、水仙、天竺多人,不过叙四时之景物,显而易见。至于裘氏,裘者,绣球也。绣球系数十朵花攒成一球,故以之居众花之首。后始s姚泽民者,乃为众妾做总结也。素馨之气极香,素馨、香儿共系一花,故二人同为姚泽民之婢。绿萼,花也;青梅,子也;本系一物,故二人同为桂氏之婢。桂氏者,桂花也。桂本极高极贵,古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今反写她不堪者,桂至北地则不作花,不花之木,樗ch栎li等耳,j之可也。故写她其侄男,s及牧马之圉y夫,j滥至极,较之诸妾婢犹不及,又借之极骂姚泽民耳。裘氏之婢名春花、秋月者,春花喻其时,谓绣球及春即花也;秋月喻其形se,谓如中秋之月,圆而皎洁也。此等处若不细细指出,看者泛然阅过,岂不负作者之苦心?

    第五卷 谄胁小人承衣钵为衣食计 膏梁公子仗富势觅富贵j

    附 再来和尚烝继母s父妾 现报娇q偷僧人侄男

    话说戴迁搭船南来的这少卿,他名字叫做什么?他单名一个敏字。他父亲原任南京太常寺正卿,致仕归家。父子别了多年,他告假回广东省亲,带着家眷一同还乡。他有一个夫,是个钱可欺人、势可压众的呆公子,姓宦名萼,表字盛之,现在南京居住。他到了南京,同夫子相会了。宦萼接了舅姆来家,演戏扫尘,不用细说。住了数日,换船起身去了。

    且说这宦萼,他父亲名叫宦实,以科甲出身,历仕多年,年将耳顺(附注:指五十岁)。先在陕西做了十年布政,后升南京户部侍郎,目下现任北京工部尚书。他不但官居八座,那家中之富也就不下数十万了。真是库有积金,廪有余粟,富贵两个字在南京他家也就要数一数二。后来见魏忠贤威权震主,举朝文武皆为之假子,他恐有差跌,也随众拜在他门下,做个g儿。魏忠贤因他是齿爵俱尊的儿子,自然又格外垂青,因此势焰滔天,威名吓众。

    夫人艾氏,单只生得宦萼一个。那宦萼自y生得质顽,面p丑陋,混混沌沌,就像不曾斫开七窍的顽石一般,他父母却十分珍ai。宦实任南京户部侍郎,自y就替儿子定了侯敏之父侯太常之nv为f。

    这侯太常名恭凤,是广东南雄府人,家住梅岭之下。曾中两榜,先任南太常时,正同宦实在一处。他夫人袁氏所生,二子一nv。他长子侯敏,任北京苑马寺少卿;次子侯捷,任太仆寺丞。他这位令ai,貌既不扬,生得尖嘴缩腮,揸耳短项,且是一双痘风红眼。喜得身腰还袅娜,手足还纤细,却气甚泼。才七八岁,人若恼了她,她力小不能打,拉住混咬。把她的媪并丫头们,手上膀子上咬得都是连环血印。那袁夫人将周花甲,她是个老nv儿,一心钟ai,百般纵容。侯太常生平虽不叫做惧内,却也不敢违拗夫人。心中常想道:“这nv儿如此形状,恁般情,等大了,人若知道,哪个富贵人家肯要这等媳f,定成滞货难嫁。不如小小的,趁我做着官,许下了一个nv婿。后来就知她这般丑恶,谅也反悔不得。又想道:“nv儿这个样子,要配个聪俊儿郎,不但误了人家儿子,将来决不能相安。倒是觅一个痴痴蠢蠢的为妙。”他与宦实是同榜同年,往来契密。他每常也见过宦萼,忽然想起道:“那孩儿真是个蠢物了。况他父亲既是年谊,且又是现任户侍,恰是门当户对。改日遇巧,须如此如此,不愁他不入我彀中。”

    想定了主意,一日,他偶然到宦实家来,对坐闲谈。真是个姻缘凑巧,宦萼已**岁了,偶然出来顽耍,一个将三十来岁的仆f背着他,他手中拿着个播郎鼓儿,j个丫头跟着,拿着银盘子堆着果子的,拿着鬼脸竹马儿的,还有一个拿着汗巾,贴身跟着,不住替他揩口水鼻涕。侯太常一见,便笑着对宦实道:“弟看这位年侄生得着实敦厚有福,后来大有造化,不在老年台之下。弟倒有个小nv,但恨衙门冷淡,寂闲俸薄,不敢攀结。当面失此佳婿为可惜。”古人说,知子莫若父,那宦实岂不知儿子是个蠢虫?但因是独子,不得不疼。况家中富贵二字已将到了极处,只要他大了,度得出种来,宗嗣不绝就罢了。心中也虑着,将来显要人家谁肯把nv儿配他,门户低微的又不屑同他结亲,正常常以此事踌躇。

    今听见侯太常这话,心中甚喜,忙对道:“老年台尊见差了。弟与老年台何等年谊,多年契厚,何出此言?弟虽知府上有一位闺秀,但恐老年台将来要回贵省,老年嫂不舍令嫒远留在此。二者因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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