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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引神寓意 借梦开端

    附 接引庵黑尼姑受异术 西湖畔小寡f纵奇

    话说前朝有一奇事,予虽未曾目睹,却系耳闻,说起来诸公也未必肯信。但我姑妄言之,诸公姑妄听之,消长昼祛睡魔可耳。你道此事出自何时?系当日万历年间。南京应天府有一个闲汉,姓到名听,字图说。家住旱西门内,他上无父母,中鲜兄弟,孤身一人,不事家产,终日无所营为。只在街市闲游,惟以听新闻说白话为事。他有一件奇处,古人是过目成诵,他却能过耳不忘。每常听人说什演义,千言万语,能一字不遗。他相识甚多,说鬼话之名遍于一城。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号,叫做ao空。一日,他在街上闲行,遇着四五个人,说着闲话走来。内中有两三个认得他,便一把拉住了,道:“你说个白话我们听。”他故意匆忙之态,挣着要跑,道:“我今日有要紧的事,不得闲,改日来说罢。”那人拉住不放,道:“你有什么事,对我说了,才放你去。”到听道:“方才j个朋友说,莫愁湖近日出了许多鱼,他们都借网打鱼去了。我回家去取个筐子,要些来下酒。”说完,忙忙挣脱跑去了。众人信以为实,商议道:“我们何不大家去看看,倘有熟人在那里,落得要些来吃。”遂兴兴头头一齐走出水西门,到了莫愁湖。惟见烟水茫茫,菰gu莼chun布满,半个人影俱无,方知为他所哄。及至走了回家,鱼不曾得了一个,反走得通身是汗。改日遇见了他,说他道:“莫愁湖何尝有鱼?你怎耍我们空走一回?”到听道:“你们原拉着我,叫我说白话,我说的就是白话了,谁叫你认真?”众人大笑一场。

    偶然一日,他四处游荡,天se将晚,无可图食啜之处,意yu归家。不意在途中遇见相好的一个酒友,邀他到酒市中坐下。要了两碟子小菜,沽了j壶y酒,二人对酌。说了些无稽的白话,谈了些脱空的俚言,豁了j件无径的拳,唱了j句无腔的曲。多饮了j杯,醺然大醉,遂辞了那朋友回来。酒醉路黑,一路踉跄跄,走到古城隍庙前,一时酒涌上来。

    见庙门半掩半开,就走入门内,倒在侧边泥马足下,不觉睡去。直至三鼓,因遍身僵冷,方朦胧少醒,似梦非梦。见殿上灯烛辉煌,正居中坐着一位衮冕王者,旁侍许多官吏,夜叉鬼卒,罗列庭下。到听知是神道显灵,吓得汗流浃背,不敢喘x。遥闻得如神问事状,侧耳而听,偷目而视。只见一个黑脸虬髯的判官,上前禀道:“地府十殿阎君遣崔判官,赍到册籍并若g人犯,送大王发落。”那王道:“叫他过来。”随见一个白面圈胡、红袍乌帽的神道,在檐下参见毕,立起禀道:“地狱中夏商周三代以前,并羸秦时所有轻重罪犯,皆已断讫。自汉室初兴起,从大王归神以后,以至唐宋讫今明朝之嘉靖末,将二千年来,人心不古,犯重罪者甚多。汉朝如王莽、董卓、梁冀、曹之流,唐朝如李林甫、安禄山、卢杞、宋(氵此ci)之辈,宋朝如王安石、贾似道、蔡京、童贯之徒,明朝如胡惟庸、汪广洋、蓝玉、宸濠之类,有应堕畜道者,已久矣送转轮托生;有永沉地狱者,皆发十八司受种种之罪孽。尚有许多疑案,至今尚未能结。昨地官大帝奉天玉帝旨,到府查核,狱中有沉滞者,可速了结。因查得各种疑案,命小神将册籍并犯人送到大王台下判决。”王笑道:“森罗殿上,业镜分明。况且十殿阎君,皆冰心铁面,有何持疑不决之处?”那神又禀道:“人在世间所犯罪戾,或轻或重,有一定之律,自易分剖。府断事,必须情罪俱当,才称得铁笔无s。比不得y官,胡胡涂涂,可以任己心行事。诸案中有一种罪,实轻而情颇重者,又有情可恕而罪难饶者,因此故难下笔耳。”王又笑道:“这有何难?罪轻而情重者,荣其身而罚于后;情轻而罪重者,亦就其事而断之。何难之有?你将一起起文卷并人犯挨次呈上,听我分剖。”

    那神呈上一册,道:“此董贤父子一案。”只见一个老儿,一个婆子,一个美男,一个美f,齐跪阶下。王问那神道:“董贤罪犯甚实,有何疑处?”

    那神禀道:“董贤父子,若谓蛊h朝廷,j危社稷,则罪擢发难数,然而实未尝杀人害人,若与、莽等同科,似乎太过。若从轻议处,又无以为后来者戒。所谓罪重而情轻者以此。”

    王怒道:“董恭夫f不能训子以义方,反籍子之声势赫奕一时,今把他托生,仍做一个富家翁,还借他族间之声势,享用五旬,可不偿还他不会害人的好处么?却使他q子人而假种,虽有子而绝其嗣,这就暗暗的报应了,死后发阿鼻受罪,岂不完他的宿孽么?至于董贤,冶容眩se,j至汉哀帝那昏君有禅代之事,以须眉丈夫而效娃举动,情已难恕。且将q子亦以奉朝廷而博宠荣,此又以龙y而兼子者也。尚列衣冠,晋位司马,更令人发指。仍着他与董恭为假子,使之带一暗疾,专善人。其q以f人而不知三从四德,乃献媚要君。今还托生为f人,与董贤仍配为夫f,授以不男不nv之形,奇异宣,后使不得其死,以报其夫f之罪。使他享福者,情轻之故;受恶报者,偿罪重耳,岂非两得乎?”

    因问那神道:“我断得是么?”那神道:“大王金判,不但小神钦f,即董贤父子夫f亦无容多喙矣。”王吩咐鬼卒道:“此地有一牛姓,两代刻薄成家,素贼良善。可使董恭为彼真子,董贤为其假孙。董贤虽育多男,俱非真种,后同归于尽,绝其后而两报之。牛董二家同结此公案可耳。董恭之q,托生苟姓,仍与作配。”喝一声下去,寂然不见。

    那神又呈上一卷,就有一个金貂少年,一个珠冠美nv跪下。王看毕,问道:“曹植与甄氏罪状显然。当年萧何之律法三章,不足为据。以今日之大明律断之,叔嫂通j者,绞,更有何疑?”那神道:“二人s心相ai则有之,然而实在j情则未有也。况曹植曾为遮须国王,甄氏亦为洛浦仙妃。yu重拟之而不敢,yu轻拟之则不可。所谓情重而罪轻者,故为疑耳。”王b然变se道:“是何言哉!王子犯法,庶人同罪。普六菇坚云:‘岂天子儿另有一律耶?’y间断罪以事,我曹断罪以理。曹植、甄氏虽未成j,诛其心,岂不yuj者耶?那一篇《洛神赋》,就是他的罪状了,非我以莫须有三字加人之罪也。曹植以才美如斯,甄氏已贵为皇后,尚复如是,故罪愚夫愚f未成j者加一等。要说他一为国王,一为仙妃,只可势利凡夫,我这里顾他不得。曹植以如此才华而无行,今着他托生为一美男儿而仍无行,但他生为王死为王,使之为民太卑,令其为官不可。叫他去做个假道姑,庶乎不贵不j。甄氏初既不能死节于袁熙,后又失贞于曹丕,既云她是仙妃,再世可为佛nv。我看得有一兰姓夫f,广信佛法,佛法岂谓不好?但门中所当行之善事甚多,彼以一己之愚,惟以养僧赡道为善。孰不知僧道中十无一良,故罪比不信佛法者加等。甄氏使为之nv,败坏门风,与曹植苟合,以了前缘。皆死非命,以正有f通j之罪。”

    那神禀道:“小神闻得斋僧布施,功德无量,与恒沙河等。而大王如此断之,小神不知其中所谓,望大王谕之。”王道:“人在世间,当行之善事不一。如文昌帝君《骘文》云:‘济人之急,救人之危,修数百年崎岖之路,造千万人往来之桥。’种种甚多。即如去道旁之一石一木碍人道路者,何非善事?能力行不倦,自可获福无穷。若只任愚迷,惟以斋僧布施为事,果能供养高僧,自然邀福不浅。但如今这些和尚能持戒律者,千百中能有j人?他处无可奈何之际,只得暂守清规,你反斋之给之,助他贪嗜酒,破戒行凶。在家人所不忍为者,彼竭力为之,岂非以油添火乎?孽虽由彼,而助彼为n者,非此而谁耶?韩昌黎云:‘人其人,火其书。’同此意耳。”

    神道:“大王尊谕,真闻所未闻,开小神茅塞多矣。”王顾左右道:“将此案人送到转轮王处j割,再将袁熙托生为蔺馥之子,使曹植、甄氏皆死于彼手,以了前孽。”鬼卒答应一声,带了去了。

    王又道:“还有何案?”神道:“汉家只有此二件,唐室甚多,尚求大王区判。”王道:“把唐家的人犯全带上来。”就有许多男nv在丹墀跪下。那神指着一个标致少年禀道:“此张昌宗也,求大王判之。”王神目一睁,呵呵笑道:“莲花似六郎者即尔耶?”又忽然大怒,高声喝道:“尔丞母后,已罪不容于死矣。武(明空)久沦苦海,不必再议。尔尚可未减者,以武氏之,不成其为母后者耳。然而尔之罪,亦不容缓,不意尚得悠游于地狱也。”

    命鬼卒道:“杨国忠本他之遗孽,又j坏唐家。可押他去,仍与杨姓为子,姓其子之姓,为龙y一世,以偿臣主宣之罪。后残废不得其死。前生面似莲花,再世遍杨梅,死后再堕chou肠地狱,庶可消此忿恨矣。”

    王又指着一个道:“这是谁?”那神道:“这便是昌宗之兄张易之也。”王点头道:“他之罪与昌宗等耳。也着他生为龙y,死于非命,足以报之矣。可押去龙家为儿。”

    那神又指着一男一nv道:“此武三思,韦庶人也。三思一禽兽者流,韦氏一鸨者匹。此可谓罪为次而情难绾者,愿大王察焉。”王作se道:“你阎君太觉迂阔了。武三思不但以臣子而丞二母后,且以侄j姑,罪尚何言?韦氏以母后而下,且鸩夫而杀子,罪更甚焉。姑以无知之娃,生为下流之鸨。今着三思为竹姓之子,始篾p而终,以酬邪慝。有一竹清夫f,吝刻异常,宜生此子,荡产破家。韦氏罪为郝老鸨,初为jnv,为多人之q,以偿孽。后逢思宽,以完后ai,配为夫f者,非遂其心。使之一以贪而亡,一以好而毙,死后均下刀山地狱,足以报之矣。”那神在旁不住点头,暗暗赞是。

    王又指着一个娥,问那神道:“这是何人?”神禀道:“上官婉儿。”王道:“妳父上官仪为唐室忠臣,尔不思父为武氏所害为恨,反与三思通。妳初生时,谓妳能权衡天下的人才。这番行事,大约就是妳的权衡了。妳又g引韦氏与三思s,不但不孝,而且不忠,罪当云何?”婉儿道:“妾父为武后所杀,籍没入为婢,切齿之痛,宁不思报?但武后一世之雄也,妾何能为?因仇无可复,故诱三思,以韦氏,假手以死中宗,为父报仇耳。望大王上察。”王笑道:“其然,岂其然乎?果如尔所说,妳就不该与三思通了。我跟前岂容妳巧辩!叫鬼卒押她去火宅,托生为nv。今姑示薄罚者,以汝之尚有可原。此去若能改过,来时再一畜道,以偿g引主之罪。轮回再转,便得善地受生。若心不改,仍通三思,即为三思死,则难拔苦海矣。押去!”鬼卒答应一声,带去了。

    只见一个人高叫道:“大王,我是杨再思,别无过恶,不过善于逢迎。阎王说我罪轻情重,系狱千余载,求大王爷超拔。”又一个f人叫道:“我虢国夫人杨氏,也无大过。阎王道我恃美奢也,入罪轻情重案内,至今未得超生,求大王矜悯。”

    王笑道:“杨再思,你虽无大过,但赞昌宗‘莲花似六郎’一语,可谓谀丑之至,也就遗笑千古了。杨氏恃一时之宠,奢侈yu,无所不为,彼时人道你,‘却嫌脂粉无颜se,淡扫蛾眉朝至尊’。扬汝耶,抑汝耶?你二人昭昭史册,可谓遗臭万年矣。虽然,皆犹可恕。杨再思再生为邬合,使为天阉,虽名曰y,而毫无y气。以你生前虽系男子,而柔媚如f人耳。为一世帮闲,以完其善谀之。杨氏即为尔之q,贪而可,既得而又苦于,后因创于而息其,来世或可为不之人耳。带去!”

    方才带过,那神又禀道:“这是杨国忠同q子裴氏。”王睁目大喝道:“国忠以奴隶之才,借氏而邀相位,b禄山反,以危唐社。裴氏假云梦合而生子,汝愚国忠乎?欺鬼神乎?速押去!”国忠为羸氏之子,梨园而,裴氏为家之nv,戏旦而j。国忠向借妃之荣而致相,今戏台上,官儿时时任做,裴氏有多夫之乐,那巫山梦也不必再寻了。王忽然呵呵笑道:“妙哉!虢国前为伊,今复为伊nv,仍站门楣,可谓是夫是f、是父是nv了。去罢。”一阵风,三人皆无影响了。

    那王向下一看,见一个肥美f人,辉翟之f,如后妃装束,颈垂素练。王笑道:“妳寿王配?抑杨太真耶?李三郎妃耶?安禄山母耶?卫宣之新台遗臭,其媳尚未偶其子,犹万世所讥讽。汝既久为寿邸之配,又为李三郎之妃。与他父子聚姦,已非人类,贵为天子,为家奴李辅国所弑也,就算现报了。妳一个f人,竟叫他父子同门,也就无耻之极矣。妳今日若见寿王,将置身于何地?况还反妒梅妃,又s禄山,言之令人污颊。以妳所为,当堕畜道才是。”只见那f人辩道:“古人云:‘为人莫做f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妾一f人耳,焉能自主?明皇以君父之尊,yu下儿f,我如何敢拗?至于禄山一事,更有下情,求大王谅之。我一个青春少f,与寿王正是佳偶,明王一个**p老翁,将我占去,所谓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我之s禄山,正是为寿王雪忿耳。不然,这样三百六十斤的一个大肚p胡汉,那被底风流就有限了,有何可乐?有何可ai?至于妒梅一事,又系f人之常,不得深责于我。况马嵬一缢,惨痛非常也,可以相抵了。”王道:“也罢,妳还去托生做一个美f。妳前生既是不后不妃,今世仍做人之不q不妾。妳憎李三郎是个**p老翁,妳还去配一个鹤发老叟。妳生前做了一场假道姑,今去做一个真秃尼。妳能潜心释典,革去心,尚得好死。若仍纵不戒,就使妳乐而亡。虽然比马嵬受用些,再来却难免地狱之苦了。且带过一边。”

    那神指着一个峨冠博带的人道:“此祝钦明也。”王微晒道:“五经扫地者尔耶?你为人之师范,那一番高丽舞真可谓面甲千重,亏你如何做得出。”踌躇道:“他尚无大罪,只善媚耳。此等人,如今天下皆是也,罪不得这许多。还许你去做一个的资郎,配你一个悍之q,也足报你了。你前世既学高丽,今使你去做一个回子。”又想了一想,道:“好好,那上官婉儿是你同时的人,就把她配与你罢。”

    神又禀道:“这李林甫十世为牛,九世为娼,皆遭雷震。恶报已满,送到大王台下发落。”那王不住点头叹息。那神问道:“据小神愚见,李林甫之罪,与历代j邪误国者等耳。尚未如莽、辈弑君弑后,而受报独重者,何故?求大王见示。”王道:“李林甫本仙官,应劫降凡,若能再立功行于世,则返列仙班,永无轮回之患矣。不意他自己堕落至此,岂不可惜?我之长叹者,正为此耳。当日安禄山谓一朴士云:‘我见天子犹不畏,但见李相则心悸汗流。’‘何也?此人能视鬼。’云:‘公有铜头铁额魔兵五百为护从,何得畏彼?俟异日来,我当观之。’后李林甫来,此人见林甫前有一对仙童,手执提炉前导,护禄山之鬼皆逾墙越壁而奔。术士抚禄山言其故,复曰:‘李相乃仙官降世,非等闲人也。’此即可证。汝言诸人受报皆轻,而他受报独重者,则非也。诸人永沉狱底,受诸苦恼,万劫不能超生,其罪隐,故以轻耳。林甫虽为牛娼被震,其罪显,故以重耳。但他尚有出路,可以自新。他若再生y世,能屡立功德,十世之后,尚可复立仙班,其所罚轻矣。但恐此去再j伪不忠,杀害良善,纵恶恣,贪得无厌,不但生前受q、妾、nv、媳种种恶报,此后永堕地狱,再无出期矣。”李林甫道:“某千余年备尝苦毒,自悔无及,焉敢复蹈前辙?”王摇首道:“噫,但恐你一得人身,却又忘了今日。你此去虽不能得相位,也还贵显为乡贰重臣,可以有为。切不可又萌邪念,负了上帝恩德。鬼判可送他阮家去托生。”

    那神又呈上一册,道:“唐家只此李义府一案了。”王恨道:“李猫儿耶,笑里藏刀、腹中怀刃之人,情罪皆难恕者,发去聂家为子。若能改过则已,倘凶顽肆恶,不但y世不得善终,死后再受孽报,也足正其罪了。”

    那神禀道:“赵普一事,宋太祖屡讼天庭,谓他因一言而害德昭、廷美,可谓稔恶。但查他之相业,颇有可观者,所以也在疑案中。上呈大王金判。”王叹道:“此何言哉?负心报,冥府报最重,况负圣主之恩而害其子弟耶?他不过贪富贵之心得耳。今着他生于吴姓,还做一个富贵显官,酬他的相业好处。使他老而无子,斩其血嗣,家资仍为众分去。贪富贵而富贵俱失,害人子而亦绝其子嗣。死后永不出地狱,每日受拔舌之苦也,就可以报他媚人害人了。”因叫道:“玉环过来,就把妳做他的续配,以完前孽罢。”玉环道:“我在生时,初为王妃,后为天子之亚后,我此去宁可不要丈夫,岂肯配一臣子?”王摇着头,笑道:“妳不要说这面话,他不比安禄山还高j分么?”又笑着道:“妳也认不得他了,判官可把赵普前世的原形揭出来。”那判官上前,吹了一口气。玉环一看,原来就是寿王李瑁,羞惭满面,低头无语。王笑道:“妳认得了么?虽系今世之事,乃生前未了之缘耳。”那赵普欣欣自得,玉环粉面低垂,一同去了。

    那神又禀道:“宋家j邪各案,俱已完讫,只有秦桧父子祖孙一案,昨日岳忠武王亲降府,向十位殿下道:‘秦桧罪恶虽重,受罪多年,亦不为少。’替他说情,叫他放往y世去走一遭,看他改过不改过,给他一自新之路。众位殿下因他罪重,不曾放他来,命小神口禀,看大王尊意如何,可放他去不放?”

    王道:“你可知岳王的心事么?”那神道:“小神冥曹下吏,焉能知上圣襟怀?”王笑道:“岳王在那时身为大元戎,秦桧虽是j相,焉敢就s自害他?高宗听信j言,据于和议,有多一半是他之过,故贼桧尚可从轻议。况且岳王若不为秦桧所害,不过与张浚、韩世忠、刘琦、杨沂中诸君,后人称为名将而已,焉能到今日血食千秋,庙貌而祀?你看杭州府他的坟茔,汤县他的故里,何等峥嵘!他之功于岳王亦不小。在当日为岳王之罪魁,今日又可谓之功首了。岳王yu放他往y世去者,或他能改过迁善,寻一自新之路,亦未可知。此正是岳王以德报怨、正直慈悯之心,但不知此去若何?既然有此,不可负了岳王的美意。且放他去做一个编氓,到艾家为子。倘能力行善事,后世渐渐的超拔他。若还悛恶不改,他一个小民,尚不能流毒于众。在生受杀身之惨,回来沉于狱底,永无出期,岂不是公s两尽?我主意如此,你回去说了,看阎君尊意定夺。”那神道:“小神谨遵。”

    又禀道:“阎君说:‘秦桧父子若十分断重,……他非秦桧之亲子;若稍从轻判,又不足尽秦桧之恶;所以也置疑案中。他父子现带在台……”

    (下有缺文375字)

    “……你可知严嵩的来历么?”那神道:“小神正在疑h。他当日往生,并不曾经由地府,不知何故?求大王详示。”王道:“他原是一个历劫魔王,上在无厌国中,下至苦海,皆为他所据。帅领魔兵十万,称为无厌大王。他杀害生灵无限,上帝将他囚于天狱,数千年来,颇知悔心改过。上帝慈悯,见他略有善念,不忍将他终弃,故使他托生y世,位仍人臣,富可敌国。原要他做一番好事,便可超拔为神。不想他得了人身,恶复萌,欺君误国,戮害忠良,饕贪无厌,自堕恶孽。今我上帝好生之仁,还叫他去做个宰相。若能做个忠臣,致君泽民,尚可以盖前愆,还不致于堕落。倘仍肆恶如前,y世现报。其父子死后,永化蛆蝇之属,再想人身,万劫不能矣。慎之慎之!送他往贵州马家为男子去。严世蕃他哪里是严嵩之子,一个魔王焉得有后?乃嵩乞他人之子而抚之,冒为己子耳。他害人利己之罪,生前已斩首枭示报之矣。其奢侈污之罪,也还要去受一受。”问严世蕃道:“你当日可觉得太过些:咳唾用美人之口为香唾盂,便溺以银f人为溺具,j合以白绫帕为筹,你就不想一想今日到这里来么?今罚你去充家为男,一生逐臭,流为粪壤乞丐,仍不得其死,以正你奢之罪。那赵文华以严嵩为父,陷害张经、胡宗宪等,皆出其谋,做了朝廷在臣,乃以金虎子谀世蕃,更镌其姓名于上,在当时便有盛吊子的官儿之美号。尔只图容悦一时,独不惧遗羞万年乎?我看你的心肠真异于他人。你还有些余福未尽,再去受用一番,看你悔过不悔过,再来定罪。此一去虽是人形,却是兽种,易于仁就做你的名字。你须顾名思议,不可再错脚跟。把董贤之q就与你做假nv,你不应有,只好得两个假子罢了。”王哈哈笑道:“你前世为人之假子,后世人又为你之假子,是可假也,孰不可假也,倒也可笑。”

    那神向他道:“大王一番恩德,放你去自新,不可负了。”那大王不住点头沉y道:“严鹄严鹄。”忽然笑道:“祖孙父子在生时,人都称他为钱痨。今叫他去做个子,名叫钱为命。就把韦氏配与他暂为夫f,再拿回来受罪。”

    正说着,那王举目往下一看,见下面跪着非人非畜、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问道:“这是个什么怪物么?”那神禀道:“此乃元世祖忽必烈所供养之国师番僧杨琏伽真也。阎君痛恶他发宋帝诸陵,每一日夜轮受十八地狱之苦,已三百余年。阎君说他在曹受罪,世人不知也。送到大王台下,叫他y世受一番显报,回来再受诸苦。”王切齿蹙额道:“这厮原非人类,叫他世间去,又要杀人人,如何行得?阎君既送了来,只得叫他去走一遭。还叫他做个和尚,或可以稍有慈心,或不受其害。若再凶j盗,使其身为齑粉,以饱鸢鸟犬豕之腹,回来再听阎君发落。带去!”

    王对那神道:“宿案俱完,你可去回阎君,倘有不合处,不妨改正。”那神道:“大王铁笔之下,不但无冤人,而诸人亦自以为不冤。”复下来叩首道:“小人辞去矣。”恍惚之间,不见形影。到听见了奇异,正在惊疑之际,忽见一p金光,照耀半天,仙乐盈空,彩雾缤纷,异香馥郁。

    猛听得半空中大呼道:“天符下。”只见那王忙趋下丹墀,俯伏在地。众鬼判一闪,尽皆无影无踪。顷刻间,一位金冠黼黻天官从空冉冉而下,如世间所绘三官大帝之像。两位金甲神人持节前导,到地旁列。天官立在殿陛中间,宣上帝玉音道:“有明建文皇帝,因永乐篡夺一案,屡控天廷,至今未结。今明朝气运将终,前靖难诸臣,如方孝孺、景清等,或系天星下谪,或系诸神下凡,应历劫数者,已经归位勿论外,其屈死诸人,并首逆朱棣既姚广孝等助逆诸臣,皆着托生,了结前案。以造罪之大小定报,施以重轻,切勿过杀,以损皇仁。钦此。”宣毕腾空而去。霎时金光潜灭,仍旧烛影辉煌,那王复登宝位,鬼判依然罗列。

    王吩咐判官道:“可将在地狱中永乐并有名众犯都拘来,听候发落。”傍边鬼判齐应一声,贬眼之间,见一个冲天冠、衮龙袍的人,面恶须长,眉愁脸苦,在前后有许多文武官员随着,有戴枷锁的,也有闲散着的。那皇帝站立阶前,众皆远远跪下。

    听得那王道:“适逢天符,建文告你篡夺一事,你家国运将终,你可托生。身为逆贼,残灭尔之子孙,破坏尔家天下,碎磔其身,稍偿稔恶。当日是你费尽心力篡夺了天下,今日就使你混乱了天下,付与有德者,才叫做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今天上已生圣人,神器已有所归,与你朱家无g矣。其助逆诸人,仍着托生随你,皆受惨报,以舒神人之忿。”

    那皇帝道:“我是一个亲王,也是奉玉帝敕旨降生的,我有何罪,复使我为贼?况我当日yu清君侧之恶,效周公辅成王之耳。建文自己逊位,误传以为**。彼时国利长君,我不得不徇众人之情。今日为何使我残灭自己的子孙,破坏自家天下,负骂名于万世耶?我纵有罪过,在生已不得其死,尸为贼残,仅存一腿,负痛至今二百余年,也就可以为报了。为何还要我去受孽报?”

    那王大怒道:“你此言只好在y世欺人耳目,今在我台下,尚敢摇唇鼓舌,巧语饰非耶?你说要清君侧之恶,天地间之恶,尚有忍于你以臣而篡君位者耶?你说耻去做贼,你以臣子而篡天位,非贼而何?你说不忍残尔子孙,那靖难诸人,他的九族十族难道不是他的子孙么?尔当日残若此,今日叫他人屠子孙,不若使尔自屠之更畅快人心。你说怕负骂名于万世,当日方孝孺说你万世之后,免不得一个‘篡’字,久矣有骂名了,又何在此?你说怕去受孽报,方孝孺敲牙抉舌而磔其身,铁铉以油锅*之,景清则剥p揎c。靖难诸公,无毒不备,你当年何不想人皆血之躯,他难道是不痛的么?尔背君灭祖,毒害忠良,是天有好生之德,尔何残刻若是?况且上帝命汝为王,已恩隆极矣。又复j天位,罪复何辞?且自古来篡弑诸人,至恶者莫过朱温,至丑者若如赵炅,其丑恶兼备而更甚者,则你一人而已。我今细剖一番,看你还有何辩?建文乃尔太祖亲立之太孙也,太祖骨未寒,尔即篡夺之,是不孝也。懿文太子已久正位之储君,又系你之嫡兄,尔既篡其子,又去其孝康之谥。只许你做真皇帝,哥哥死后的虚名也不许他领受,此是何心肝?吕太后是你的长嫂,你更置她不得其死,尸骨无踪,且她一f人何罪?你也太狠。这样看起来,尔兄若在,尔亦必篡弑之矣,是不弟也。建文已正君位四载,继嗣之天子也,尔竟篡夺之。犹以觅玺为由,遣人遍天下以至海外物se,况他既为天子,普天之下孰非臣妾,岂有不知之理?你以臣篡君的年号倒用得,他一个大公至正承嗣天子的年号反用不得,你是何算计?是不忠也。据我看起来,你的年号倒该自己削掉。你纂位一场,反用叛贼方腊永乐的年号,明明以叛贼自居了。虽是你不学无术,正是天夺其魄处,真正可笑,你今日尚有何言?也罢,你也是一座破军星,免你肆诸市朝,此去为乡人挞死如泥,也就如受醢一般了。”那皇帝满面垂泪,俯首无言。王喝道:“鬼卒带去,俟托生之期,送到陕西米脂县李家为子,以结前案。”鬼卒答应一声,扯拽而去。

    王又道:“带那高煦上来。”鬼卒带上一人,遥见略似人形,浑身上下竟是一块灰炭。王喝道:“汝在生yu篡夺太子之位,助父为n,空负篡弑之名,徙为恶死之鬼。尔前生既系尔父之ai子,还随他同去,做他的心腹ai。后死于枪刃之下,以完前孽。”那黑鬼道:“我在生不过奉父命耳,虽篡了建文天下,皇帝又不是我做的。况我生前被铜缸炼死就够了,还要我去受一刀一枪之厄,求大王宽释罢。”王大笑道:“你助父叛君,尚未偿报,何如算得?今去受刀枪之痛,还算轻恕了你,更有何说?鬼卒可带去了。同他父亲先后托生陕西史家为男。但他的心肠都是黑的,这个黑形骸也不必变白了,来世还是一个大黑汉罢。”说皆,带去。

    又喝:“带那秃贼姚广孝上来。”鬼卒押过一个大胖和尚,那王拍案震怒道:“你这贼秃,既皈依释教,就当守你清规,自yj好乱,就该下犁泥地狱了。后复逞你凶心,屡劝燕王篡逆。你去想一想,当日只图你做一个开国元勋,独不念杀了多少无辜之忠义,弄得个人族灭身亡,皆由你之作俑。我看你故乡尚有你当年j生之子孙在,今着你仍生姚家,既为尔孙之子,好酒贪,败辱家庭,丑流后世。尔初受国恩,后复归燕王造逆,还受贼封公爵,遂你生前之愿,因而覆宗灭族,碎桀其身,仍剖棺戮你前生之尸,以报往愆,庶可稍快人心,且为方、铁诸公稍雪其恨。速速带去,勿久污我之殿陛。”一个恶鬼上前,伸手拿住脖项,按倒夹于胯下,只露一个光头,像个大肾囊一般。那和尚哭哭啼啼,如驴子一般爬去了。

    只见人丛中一个尼姑大喊告状,王大喝道:“何物野鬼,擅敢到我台下叫冤?带过来!”众鬼卒如鹰搏兔一般,拿到台下。王睁目喝道:“妳是何鬼,敢告何人?”那尼姑道:“小鬼在生原是极守戒律的一个姑子,从未犯se戒。被姚广孝百般引诱,遂成苟合,又替他生了儿子。他后来得了好处,把我弃掷不顾,因此抱恨而殁。今听得大王爷命他转生,我求同去,以报前仇。”王笑道:“妳与姚广孝通j,是他引诱之罪了。妳复s伊弟广忠,是谁之过?我看妳三人缘尚未尽,妳可去桂家,托生为nv,仍为广孝之q,丑不堪,以报他前生负妳之罪。再着广忠托生为广孝之侄,为妳之s夫,了结前缘。俱免不得一刀,以正j之罪报。”那nv鬼欣欣而去。

    王又喝:“将一起从逆重犯都带上来。”众鬼卒遂将一伙戴枷钮的人都推过案下,指着一个道:“袁珙,你一相士耳,辄敢串通姚广孝,劝那燕王反叛,情殊可恶。今着你托生游混姓为子,但你恶还未甚,姑免项下一刀,便遭痈疸恶病而毙,以报尔怂恿谋逆之罪。尔子忠彻,亦以相貌邪说,致害张丙诸人,乃成燕王之逆谋,其罪过于尔。乃着他为尔之子,初受q之毒n,复罹极刑,以灭尔后。”

    又叫一人道:“陈瑛,尔为臣不忠,s下党逆,为众人攻击。建文赦而不诛,尔当感恩不尽才是。你更反面是仇,仗尔蛇蝎之心,罗织忠良家属,残刻极矣。李友直,一小吏耳。漏泄军机于燕逆,希图佐命之功。独不思为尔一人之荣禄,害了多少的命?你二人事虽不同,罪名总一。押去阮家为子。陈瑛弑君之恶,难逃断颈;李友直长君之恶,罪尚可全尸。然皆受q子人,斩其血嗣之报。”又叫李景隆:“尔乃国之至戚,受朝廷厚恩两世,尔督兵无状,丧数十万命于沙场。建文宥尔不戮,恩莫重焉。尔反开门迎寇,不忠不孝,出于尔一人矣。你s意要为燕之功臣,不思燕王之忮刻,他的麒麟阁上如何容得你?与其后日死于他手,抱不忠之名于万世,曷不同靖难诸人为骂贼成仁之忠魂乎?你不过因富贵这二字横于中耳。今着汝托生与马家为子,奇蠢痴顽,人形兽。虽拥万贯之资而不知受享,虽为显宦之儿而如木偶,有父母而不识为何人,有q子而不知为何物。系他人之种,嗣续暗地斩绝,仍死非命,以报你了。尔张信,建文以心肠待尔,授尔密诏擒燕逆,尔反以此为进献之功。今尔可托生劳宅,病恹恹,后与袁忠彻同归姚广孝幕下,俱正典刑,以结前案。但张信之罪,实成于伊母之言。其夫其子世受皇恩,奈何以死夫无稽之语,命子为叛逆之事?因系nv流,其为无知,姑从宽。罚他去始为大家之婢,终做贾人之q。其余朱能、张玉、谭渊、丘福、李彬等从逆诸文武,俱着各处托生,同归燕王标下,或死或脱,论生前获罪之轻重报之。”又道:“可将袁忠彻、张信、李景隆、李友直、陈瑛五人q子,也着托生,仍配为夫f,皆各宣,以为厥父不忠之报。”一个判官上前禀道:“查得袁忠彻生前无q,何以报之?”王想了一想,道:“长舌f也无夫,当年秦桧送了高宗,做了个不孝不弟之人。今日袁忠彻送了燕王,做了个不忠不孝之人。先后一辙,正好为长舌之夫,就配了他罢。”说完,喝道:“都带了去!”众鬼卒一拥上前,牵住铁绳,尽皆悲啼。一阵风,倏然不见。

    王又命:“将那些忠义文武叫上来。”有数十人一齐上前跪下。王道:“尔等忠魂义魄,俱起来听我发放。”众人立起。王道:“张丙、谢贵,人患不得其死耳。若死忠孝,又何恨焉?你二人被j谋诱杀,已名载青史。今张丙尔托生史家,后为阁部,遣将杀贼,以泄生前之忿。后仍死于忠义,更流美名于不朽。尔可明不能善终之故么?”张丙道:“某愚昧无知,求王见谕。”王道:“燕王之变,虽逆心已久,实汝众人b之速发耳,焉得无罪?汝虽死,而为千秋所仰慕,便何憾焉?谢贵托生乐宅,位莅尚书,杀贼功成,名垂竹帛。忧国勤劳,得终正寝,亦可报尔之前生了。瞿能已破北平,为景隆忌功而不得入。平安枪将及燕逆之背,马蹶而不能及刺,天也,非人之尤。后以一阵亡,以一毒毙。葛诚为燕藩长史,尔乃帝室,忠心未遂,反被横诛。皂旗张勇冠三军,奋不顾身,不幸阵殁。今尔等皆去托生,齐心杀贼,既为今时之义士,又报昔日之深仇,亦可以释憾矣。瞿能托生林家,天生神力,勇猛绝l。独重尔者,以尔父子皆忠勇而亡之故耳。尔始祖为殷之忠臣,万载之下孰不知有比g焉?此林姓之所始也。尔此父又系今日之隐君子,故使尔为之嗣。可乃心王室,报效国家,荣其身,以报尔父之隐德。尔此去勿负林之一姓名可也。尔后仍死于沙场者,正所以令尔杀身全忠,垂令名于不朽耳。尔知之乎?”瞿能大呼道:“王恩厚矣,敢不尽心报国?”王又道:“平安托生慕室,武勇如前生。葛诚托生尚姓,尔原系文臣,今授尔文武全材。抱经济之术,负冲锋之勇,倡义杀贼,以遂宿愿。皂旗张,尔生前好执皂旗,故得此名,可去托生国姓,今世则银枪素铠。白se者金也,金有肃杀之气,又有杀贼之意耳,尔道好么?”皂旗张道:“大王厚恩,生生世世感戴不尽矣。”王又道:“瞿能二子,皆在y年,便能捐躯报国,死于忠孝。今尔父子三人同生一处,虽隔世不能相认,一姓卓,一姓常,为尔偏裨,协助杀贼。其余阵亡诸将,皆系忠肝义胆,各择善地受生,皆为勇武之将,以复前仇。”因向众人道:“我这断判,你众位心下何如?”众人异口同声道:“荷蒙大王厚恩,我等皆心悦诚f。二百年之积憾,俱一时冰释矣。”皆欢欣舞跃,俯伏拜谢。王亦立起道:“着判官备幢幡宝盖,送他诸公去。”

    忽见一土地跑得喘吁吁的,忙来跪下,禀道:“小神系建文时东湖樵夫,闻燕王篡逆,建文驾崩,我义忿填,即痛哭投东湖而死。上帝怜小神一介编氓,有一些忠心,即敕为东湖土地,今二百余年,此忿未消。闻大王着靖难诸公去复前仇,小神亦愿附骥尾,帮助杀贼,以雪前生未了之恨。求大王恩允。”王赞道:“好,好,你一个无官无禄之樵夫,能死于忠义,使世间为人臣而有贰心者,置身无地矣。你既愿去,可往鲍家为男,就同瞿能等同心杀贼。尔再生之时,有官有禄以荣身,有q有子以居室,即将张信之母配你为q,尔寿考而终,死仍为神,也可报你了。”那土地笑逐颜开,再三叩谢。王道:“你同他们一起去罢。”只见一对童男nv,手执幢幡引领众人,一阵香风而散。

    到听自思道:“我非是做梦么?”想着这些说话,并这许多人众,却是明明白白听见看见。正在踌躇,心中甚是惊疑,又见傍边一个绿袍红须的判官,呈上一卷,如人间之文案,跪禀道:“此系白氏的金童一案,上呈圣览。”那王看毕,就吩咐带那白氏上来。只见那个少年白se,面目如生,神情带惨,然而态轻盈,腰肢袅袅。虽所隔颇遥,灯影下见其娇艳动人,容光飞舞,金莲半露,款促湘裙,走到神案前跪下。

    王问道:“尔y寿未绝,何故来此?”nv禀道:“nv在生系本地白物好之nv,父母只生nv鬼一人,并无兄弟,因珍ai如宝,云比兼金尤贵,故唤名为金童。生长二九,尚未适人。父母为av心切,难于择婿,nv因标榜期过,未免伤情。缘此情未遂,故抱恨而亡。”王说道:“汝父母既钟ai于你,为何不与妳早择一婿呢?”nv禀道:“父母见nv颇有姿容,难求坦腹,yu觅一才如子建、貌似潘安的人品,方肯许允。如此拣选,故尔难得。”王笑道:“似此议论,亦是av择婿之常情。但姻缘自有天定,世事岂容人谋?尔父迂腐庸人,不足较论。但此等人等虽未易得,以尔之貌,或不至于终弃。倘为尔觅一才貌稍可之婿,亦未可知,为何就至捐躯?”nv又禀道:“天公最妒,不能全美。那才貌兼备的人,大约贫者居多。向曾有三人,虽敷粉何郎,豪y太白,才貌也不多让,但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虽nv父慨然有允诺之心,而nv鬼誓死无相从之意。”王又道:“才貌双全的人,本山川之秀气而生,一时也是难得的。因南京虎踞龙蟠,江山秀美,故生多俊。难道三人中就没有一个中你意的?”nv道:“以我之容貌,虽不能赛西子,压王嫱,然选于今日美艳之中,亦可以自雄一世。虽不敢望以金屋贮娇,安肯配蓬茅下士?一心yu嫁一富胜石季l、贵如郭令公之夫,方才遂愿。nv既系一时绝世之娇娥,故发誓要嫁一个敌国巨富之财子。”王不禁大笑道:“此事不特罕见,此语抑且罕闻。妳不ai无贝之才,反ai有才之贝,真为可笑。我看妳容貌若许,为何具此一副俗肠?妍p不裹痴骨,诚谬言也。然红颜薄命,妳既有j分颜se,焉能得配才郎?但城中富贵者颇多,妳为何又不嫁呢?”nv道:“曾有一富家之子,姓h名金se,家资巨万,富压南畿,慕nv花容,曾求袒腹。对nv倾心悦意,愿效举案齐眉。奈父执不从,以致死残玉碎。”王问道:“妳父为何不依?”nv道:“父母说他形如傀儡,貌似修(阎?)罗,故他家虽有好合之媒,而我家竟不中雀屏之选。nv恨父母,难以明言。伤己身暗悲,奄蹇原不解,害相思而不觉相思害矣。本待要效鸾凤,谁知鸾凤分飞?今一命虽赴幽冥,九泉难免遗恨。”王b然怒道:“妳不知以才貌择夫,反以银钱求配,可谓目无珠矣,可恶可恨。”nv又禀道:“h家郎虽然貌丑,却甚情深。彼闻nv之美丽,数四相求。父憎他之丑态,再三推。彼竟思慕成疾,一病而亡,临终惟呼nv名者再。我闻之,故为心死。因感他一种痴情,愈动我万分想慕。古云:‘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又云:‘nv为悦己者容。’彼既为我而死,我岂能舍彼独生?下情若此,上圣鉴察。”王道:“论妳初具嫌贫ai富之蠢念,本当永堕阿鼻,变猪变狗。怜妳后有感情报德之深心,尚可保全人,为瞽为娼。”

    正yu判断,只见三个文士,衣巾破敝,面貌清奇。共持一状,上呈神案,长跪诉道:“念某等在生时,腹富三冬,藏二酉,不得飞腾h甲,空自困守蓬茅,未蒙贤守宰之吹嘘,反为痴nv子所摈弃。慕se虽非正道,好逑自是人l。各害相思,抱思而殁,情实难甘,故同上告。”王将他三人文状看了一回,大笑,反怒道:“尔辈读书人具此才华,焉知非瑚琏之器?有品格,岂料匪梁栋之材?为何轻掷此?自弃若此,所谓虽读书而犹未知书者也。今虽一死,尚有可怜,不过供人笑哂耳。”

    正说间,只见又有一持状者,面貌狰狞若鬼,身躯仿佛如人,自称姓h名金se,呼冤不已,情se惨然。王问道:“尔有何冤?所告何事?”那人道:“鬼在y世,慕白氏之姿容,苦恳万,白氏亦羡小人之富厚,乐从一诺。奈她父母只ai那才貌兼优,指指说青云有路。孰知我金银满库,看看就纱帽笼头。以一不识时务之老迂,致害我一对妙龄之蚁命。况鬼在生时,虽然貌丑,却甚心良,恶并一无,善皆万积。今受报若此,情甚不甘,且人命关天,愿求追断。”王听罢,援笔判曰:

    白氏金重,艳se如花,痴心似水,不思嫁才貌儿郎,但愿配银钱子弟。妍媸莫辨,贫富是论。未嫁nv即害相思,f道可知矣;择丈夫尚图富贵,亲戚何有哉?本当押入鄷都,今且从宽谴谪。既ai金银,应与钱家做nv;不分好丑,当使瞽目为娼。恨其自负娇容,想杀才人三命。初做**,偿还宿债。怜其以后矢贞,能为丑子捐躯。终为良f,了却前缘。今生误ai富儿,再世当求才子。h金se自恃富豪子弟,苦苦求q;白家翁只重才貌儿郎,殷殷却婿。以致彼缘未遂,此命是捐。查彼貌虽丑恶,心实善良。今着彼托生y世,与钱氏初谐露水之欢,后遂双飞之愿。才貌兼优,以掩前生之丑;家徒四壁,以报恃富之横。钱氏作配钟情,钟有貌而瞽nv不能见貌,要知se即是空;钟情固得钱氏,纵得钱而贫士仍旧无钱,方是空能得se。虽嗔她堕痴愚,尚念彼情犹悯。法外施仁,故从宽贷。至此三生,具此才华,不知自检。既自恃才貌,使托生愚蠢痴顽,以报自弃之罪;又怨恨贫穷,使再世豪华富足,以偿苦学之劳。咸配丑悍妒之q,以惩好se轻生之戒。尔大众与钱氏买笑追欢,了却前生宿愿;你诸人须自己回头是岸,勿结来世冤愆。铁笔无s,照判发放。

    写毕,发与判官,判官高声宣白一遍。那王又叫道:“带那三兽上来。”只见鬼卒带过一只尖嘴母猴,一只咆哮牝虎,一只铁黑雌狐,伏在案下,若有所诉。王道:“尔三畜前生孽重,致变畜生。罪恨已满,今着转托f人,配此三生。兽心虽不能全革,若不伤害命,来世尚可保全人,不然又堕畜道矣。”着鬼卒送它们到转轮殿去。那三兽连连点头,如叩谢之状,摇尾摇头,顺盼三生,欣欣然随鬼卒而去。判官在傍呼喝,将前之判文传与鬼卒,随亦将众人带去。倏忽**鸣,蓦然不见,展转之间,不知东方之既白。

    到听凝神自思,宛然在目,回忆前语,一字不忘。正在惊讶之际,值庙祝出来开门。见了到听,惊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夜间存在此处?”到听诉说昨晚酒醉家遥,故而在此睡倒。因将夜来之闻见,备述一番。庙祝听了,以为诡辞,大笑而去。到听自己以为一件奇事,每遇见亲友,无不相告。虽于中遇一面之识的人,亦详细道之。众皆不以为然,以其平素好传新闻、说白话之故。人虽不信其实,亦皆以为奇谈,转相传说。有一种与他同类,亦好道听途说者,四处谈讲,竟普传于白下,至今里老犹有能言之者,这是后话。

    且说那到听,一日在稠人广众之中,高谈阔论,讲这一段新闻。正说得兴头,内中一个少年问道:“兄这些事醒着听见的?还是睡着了梦中听见的?”到听道:“我是醒着听见的。”那人道:“兄此时是醒着说话?还是睡着了说话?”到听道:“你这位兄说话稀奇得很。大青天白日,我站在这里说,怎说我睡着了?”那人道:“兄不要见怪,你既是醒着,为何大睁着眼都说的是些梦话?”众人哈哈大笑。到听才要分辩,又一个道:“不是这样说,兄这些话是独自听见的?还是同人听见的?”到听道:“半夜三更,就是我一个,哪里还有别人?”那人道:“兄自己错了,怪不得人说。”到听道:“我怎么错了?”那人道:“兄方才说看见有许多判官小鬼,该把那判官也罢,小鬼也罢,拉住一个做个证见。此时这些鬼话,就不怕人辩驳了。你不曾想到这上头,岂不是错?”众人拍手打掌,又笑了场。到听发急道:“我是千真的话,你们当我说谎,这样省剥我。”内中有认得他相厚的便道:“ao空你既要说新鲜谎,老着脸凭人说罢了,又急得是什么?”又一个道:“这位原来就是有名的到兄,面荒失敬。我们大家说归说,兄不要发急。等我替兄寻个证见,包管他们再没得说了。”到听当是好话,笑着道:“兄替我寻个什么证见?”那人道:“兄那日在哪个去处听来?”到听道:“我在大门内泥马脚下睡醒了,听得这些说话。”那人向众人道:“如何?我知到兄决不是假话,列位都这样白他,这不有了证见了。”众人道:“谁是证见?”那人道:“他说在泥马脚下睡的,那不有个拉马的马夫站在那里。我们同去问他,是真是假就明白了,何须大家只管辩驳?”众人道:“那马夫是个泥人,怎会说话?兄也来跟着说新闻了。”那人道:“列位有所不知,我去问他,正要他不会说话才好。若是会说话,他也要说到兄是扯谎,越发讲不清了。”众人听了,笑得j乎打跌。

    到听要辩,又说不过众人;不辩,又气得慌。脸脖子通红,颈子上的筋急得有指头叠暴着。只见人丛中走出一个道士来,上前笑着道:“天下奇怪的事何所没有,这位居士也未必全是诌出来的假话,或有些影儿也不可知。列位何必如此认真?若信他是真话,就听他这一遍新闻。若疑他说鬼话,就不必信。人还拿着钱给说书的,听鼓儿词上的瞎话。如今听说这新鲜话又不要钱,何等不乐,只管辩驳些什么?”众人看这道士,两道浓眉,一双大眼,五尺身材,四旬年纪,竹冠布氅,麻履丝绦,好一个齐整相貌。众人说:“这位师傅说的是,我们打柴的不要跟着放羊的,各人做各人的事去。”一轰而散。到听垂首丧气,也就要走,被这道士一把拉住道:“居士且住。”到听道:“师傅叫我,说什么?”道士道:“古人说,恼一恼,老一老;笑一笑,少一少。大家顽笑,何须认真?气恼的是什么?我同居士去小饮三杯,消消闲气。”到听听见请他吃酒,气恼全无,一脸的笑。先咽了两口唾,然后说道:“今日腰中不曾带得一文,改日请师傅罢。”道士道:“我请居士,何用你破钞?”拦着手到一个酒肆中去,到听口说道:“此理,怎么好扰师傅?”虽如此说,那两双脚已随着到酒店中来了,对面坐下。

    走堂的送上两壶酒,j个小菜碟摆上。到听等不得他让,先一气饮过了数杯酒,方才问道:“师傅贵处是哪里?在何处住?我每日在这里走,从未曾会过。”道士道:“贫道祖籍陕西固原人氏,自y在峨嵋山投师访道,近来四处云游,为人治病。今到此不多j日,在朝天作寓。独坐甚闷,出来闲步。才见居士生气,故约来同饮j杯。我们说说白话,也可消遣。”又让他吃了j杯,道:“我寓处也无伴侣,居士若无事可常到我敝寓来,别无他物,就是一杯水酒相待。”到听满脸堆下笑来,道:“有了酒吃就尽够了。我听得人说,无钞一身轻,有酒万事足,别的还想什么?若承师傅不弃,我来奉陪,我是闲着一点事也没有的。”道士让他吃酒,他也吃过有两壶,把白话口袋打开了。讲天说地,论古谈今,都是不见经传、稀奇古怪、无影无形的天话。他说得津津有味,道士听得倒也耳中为之一新,微微的笑着听他诌说。又同饮了数杯,到听口也说g,等不得他让了,自斟豪饮起来,杯杯一g到底。吃了一会,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客为主,一盅一盅的倒让起道士来。道士的酒量颇雄,盅盅g过。二人又饮了多时,到听有了**分的酒意,觉得满到喉咙跟前,不下去了,才起身道扰。舌头短短的,不明不白说了j十遍。道士会了账,同他出来,他晃晃荡荡的去了。

    次日,到朝天寻着了道士,一来奉拜,二来道谢。道士又留他吃了半日酒,他无以为敬,不过说些白话,以答盛情而已。道士听他说的,倒也不觉寂寞。临别时,道士道:“居士无事可常来闲话。”他满口应诺而去。到听吃着了甜头,他又是个无事的闲身子,况他要到街上来,必由朝天后门卞公祠过。所以他无三日不来,来无不醉。他吃得多次了,一日,听得各处桃花盛开,他在史家墩、小桃源、黑龙潭、虎踞关各处去看热闹,见那些男男nvnv看花之人往来如织,别人都是三五成群,有携着春盛的,也有抬着食盒的,或在酒棚内饮酒的,或在茶棚内吃茶的。丝竹管弦,长歌短调,其然热闹。看了一会,眼饱肚饥起来了。他因囊中无钞,四处混撞,忽然到一棵桃树之下,见金晃晃一件东西挂在上面。忙近前取下来一看,是一枝镀金银花,也不知是哪个f人在花下过,挂了下来的。他满心欢喜,也不看花了,欣欣然袖中。回来到家中,取出估值道:“这个也值七八钱银子。五钱银抬一大坛酒,剩的买些柴米,够我j日大醉。”想道:不好,目下天气渐暖了,买件单衣f穿穿是正经。又想道:“也不好,我扰这道爷多次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如请他一请,还了席,后来又可以扰他j十次。这样一本j十利的事,为什么不做?就是这个主意好。只当是不曾拾着这件东西。又算计道:“家中碗盏盅碟一样没有,是来不得的。酒馆中肴馔又贵,不如买两样挡戗的物件。这两日接引庵碧桃盛开,请他到那里坐坐。小姑子又是我的厚朋友,问她要茶要水烫酒还便宜些。”定了主意,明日举行。

    且说这接引庵在旱西门北首一条小僻静巷内,门口一丛黑松树,一个小小的圆红门儿,进去里面甚是宽敞。内中三间大殿供着接引菩萨,东西六间厢房只有两个姑子。东厢房是两明一暗,两间做客位,一间是那老姑子的卧房。这老姑子有七十多岁了,动弹不得,成年家睡在床上。西厢房内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库房,一间是小姑子做卧室。这小姑子才有十**岁,虽不叫做奇丑,却也说不得个俊字。肥胖胖的一个团脸,深紫棠se,五短身材,圆滚滚的却胖得紧。就做人甚和气,见人满面春风,一脸的笑。到听家离此只有三四箭远,时常来随喜。大约与这姑子有些暖昧的账,人却不得而知。

    且说到听次早起来,把那枝花拿到钱铺中去换。虽然大样,是叠丝的,称了称,只得七钱多重,首饰做八成,换了六百文钱。买了一只大板鸭,一个烂熏啼,并些果子,又买了些好茶叶,一直到庵前敲门。那小姑子来开了,笑嘻嘻的道:“你今日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到听进来,小姑子关上门,也随了进来,到她房中。到听道:“我今日要请个人,借妳这里赏赏花。烦妳收拾收拾,再把树底下打扫打扫,改日我腰里用些劲酬谢妳。”那姑子笑着,瞅他一眼,道:“你肥能吃得j块?好像豆芽菜儿似的,不要讨我贬别你了。”说得到听笑着把她脖子搂过来,亲了一个嘴,道:“妳且不要关门,我去买了酒来。”少顷,又拎了一小坛酒来,道:“妳就预备下,烧好了茶等着,吃过早饭我就同人来了。”说着走出,便到朝天来。

    这道士正要吃饭,见他来,让了坐下,道:“这两日为何不见?今日来得甚早,便饭且用一碗。”那听道:“这两日花开的盛得有趣,我去看了看,所以没有来。望得今日,我备了一杯水酒,请师傅去赏赏花。”那道士道:“居士是哪里的钱?我怎好相扰的。”到听道:“师傅在客边,我倒扰过j十遭了,论理也该还还席。没有什么吃得,不过看花而已。我都预备下了,师傅用了饭,我们早些去顽顽。”道士见说买了东西,知他是实心相请,便不推辞,说道:“我领情便是。”只是心中不安,让他同吃了饭,道士锁了门,一同出来。

    二人说着闲话,慢慢的步着到接引庵来。不多时,到了门首,到听上前敲了两下。等了一会,不见里面啧声。道士道:“何不再敲j下?”到听笑道:“师傅你是外路来的,不知南京城姑子庵的暗号。先敲两下,应着开门两个字;等一会再敲三下,是快开门三个字,她自然来开。若一阵乱敲,她听见知是外行,再不肯开的。”说着,又狠狠的敲了三下。只听得脚步响,一个小姑子把门开了,笑嘻嘻的道:“我收拾后院子来,先敲门就没听见。”那道士把她一看,心中一动,道:“好个炉子,是绝妙的鼎器。”

    到听让了进来,到东厢客屋内坐下。少刻,小姑子送了茶来,他心ai上了这个道士,好个仪表,目不转睛看着她笑。道士也有了她的心,望她笑了一笑,不住拿眼睃她。吃罢茶,说了些闲,让到后院,打扫得果然洁净。道士看那花时,有七八株都有一抱,花朵比茶钟还大,红白灿烂,开得甚是好看。树下铺着芦席,上面垫着毡子,二人席地而坐。

    不一时,送了果肴来摆下,那姑子又去拿了热酒来。到听斟了一杯,送与道士,道:“没有什么请师傅的,不要见笑。”道士接过酒来,道:“居士这等费心,何须客话?”二人说话饮酒,吃了多时,那姑子穿梭也似,两头拿酒f事。道士道:“小师傅,劳动妳了,我们不安得很,妳请坐坐。”那到听忙起身,筛了一杯酒让她。她笑道:“我不会吃。”就要跑,早被到听拉住袖子,道:“这位师傅不是外人,妳吃一杯怕什么?”送到她嘴上,她推辞不得,才要饮时,被到听一灌,只得咽下。到听放手,她跑了去了。

    二人又饮了j巡,道士要散步散步,起身到园中各处走走。走到西墙角一个小栏中看看,不妨那小姑子蹶着滚圆的一个黑pg,背着脸在那里溺尿。衣f搂得高高的,自己低了头看着她的户。因她pg蹶得高了,那一件肥物全全露着,正对着道士的眼。道士一看,真正一件好东西,牝峰老高的凸起,宛然一个大馒头上裂开了一条细缝。她一回头看见了道士,笑着忙扯衣f盖住,站将起来。道士也笑笑撤身退出。那姑子系了k子出来,望着道士嘻嘻的笑,往前边去了。

    那道士也回来坐下,到听让着又饮,那姑子送了酒来,看着道士只是笑。道士恐到听看见,也一面笑着,一面同到听说闲话。饮到日se将暮,道士起身谢别,到听款留不住。道士又向着小姑子道:“小师傅,劳动妳了,改日酬请罢。”她只嘻嘻的笑,也不说什么。

    到听送了道士出门,复身进来,拉着小姑子同饮了j杯。二人相搂相抱,一时兴发,到听就去扯她的k子。那姑子也正s到极处,任他褪去。到听爬上身,chou了三五下,早已告竣。原来到听自做主人,过饮了j杯,不能自持,竟从门流涕。那姑子正然兴浓,见他才挨着早已完事,急得叫道:“你挣着命再动动是呢。”到听再要chou时,y物已稀软缩了出来。姑子十分情急,在他项上咬了j口,身上拧了j下。到听也甚觉没趣,起来同她收拾了家伙,含愧而去。

    却说那道士回到寓处,心中想道:“这个姑子看她那种光景,大有情意在我。况她是件宝物,难得相遇,不可轻放过她,须如此行事方妙。”原来这道士既会采,又善炼汞。他有的是银子,四处云游,遇着有好鼎器,他就采补一番。今日见了这姑子是个妙物,他遇过的fnv甚多,好歹一见便识,却不拣丑俊。

    他留了心,次日饭后,独步到庵中来。记着昨日到听的话,只将庵门敲了两下,只见那姑子来开门。见了是他,笑脸相迎,心中暗喜。原来这姑子因生得黑丑,无人ai她,虽然相与了一两个契阔,都不过是到听之类。她昨日见了这道士生得相貌魁梧,心ai得了不得。刚刚的在那里溺尿,又被他看见了风流,竟有个要就j之意耳。所以昨日故做s态,只是望着他笑。又被到听引动心,不想一场扫兴,真是yu火如焚。眠思梦想,梦魂颠倒了一夜。

    今日见他独自走来,心中猜了个八分,定然有些妙处,故此暗暗欢喜。忙道:“师傅请里面坐。”道士进来坐下。她道:“师傅坐坐,我去烧茶。”道士道:“我不用茶,倒去看看花罢。”她道:“既然这样,我拿个东西去坐。”遂到房中拿了毡席,同一床小独睡褥子,到树下铺好,让道士道:“请在褥子上坐,还厚些。”道士道:“小师傅,妳也请坐坐。”她笑道:“师傅请坐,我不消得。”道士道:“妳请坐了,我有话说。”尽过一头让她。她笑嘻嘻就坐下,道:“你和我说什么话?”道士道:“赏花不可无酒,买得些酒肴来么?”她道:“酒还可以买来,只说有俗家们来赏花,打酒请她,还可以使得。荤菜如何好去买?”道士听说,在腰取出一包银子来,打开看,约有二三十两。拈了一块,别的付与那姑子道:“妳拿钱数银子,替我打些好酒来,别的妳就收着。”她笑道:“金银不过手,我怎么好收得?你称些我买去罢。”道士笑道:“多大事,妳若要,就全送妳也有限。”她笑道:“我也没福要这些银子。”道士递她,她也就接着。道士道:“妳去打酒,我去买菜,妳若先回,不要闩门。”他要了一个筐子,拿着出去了一会,买了许多熏**腊,烧鸭熟蹄,并上好果品,满满一筐。推开门进来,闩好了门。

    只见小姑子在西厢房门口站着。道士拿到她跟前,道:“小师傅,烦妳整理整理。”小姑子就到她房中,道士也随了入来,道:“原来妳的卧房在这里。”小姑子见了许多果菜,笑道:“你就买这些东西,要请客么?”道士笑道:“就是特特请妳,二来替妳昨日酬劳。”她笑道:“我们僧家是不用荤的。”道士笑道:“妳就破破戒也不妨。我见别处的nv师傅,不要说吃荤不论,连什么都是不戒的。”那姑子瞟了他一二眼,笑着道:“不当家羽化的枉口拔舌,你看见来?”说着,就忙去料理。

    道士走到花下坐下一会,到西墙小栏中去小解,只听得北窗内笑了一声。道士往内一张,见小姑子正在厨房烫酒,听见窗外响声,向外一看,见道士捏着y物溺尿。她故意笑了一声,好与道士知道她在那里赏鉴。道士鉴貌辨se,知道好事十有**,心中暗喜。

    转身到花下,只见她捧了一个大托盘,碗碗碟碟摆了许多,又取了酒壶,一双箸,一个杯。道士道:“小师傅,妳请来坐着。”她倚着棵桃树站住,笑道:“我不坐。”道士拉着她袖子,道:“我原是请妳,妳不坐就扫兴了。”她也就笑笑坐下。道士斟酒敬她,她不肯接,道:“我不会吃,你请自己受用罢。”道士强递在她手中,道:“妳昨日怎么吃来?今日又假推辞。”她道:“我再取个杯子来。”道士道:“不消了,就是这一个轮流吃罢。”她笑嘻嘻也就吃了。道士又斟了一杯,送在她口边,道:“好事成双,再一盅。”她道:“你也吃一杯。”道士强送到她嘴上,她喝了一口。被道士拿过,一口饮g了,道:“好香甜,有趣。”她笑着瞅了一眼,又让她吃菜,她先不肯,道士再三相让,她也就不辞,吃了一会。这姑子三杯落肚,有些酒意了,烘动春心,两只眼水汪汪的乜斜着。道士又让她吃酒,她笑道:“我不吃了,吃多了不好过。你请用罢。”笑嘻嘻反尽着让道士吃。道士见她这个s样子,也有些耐不得了,望着她笑道:“妳不吃只是让我,我吃醉了回不去,看妳怎么样打发我?”她笑着道:“回不去就在这树底下睡。”道士道:“这园子空,没人做伴,妳要肯陪我睡,我巴不得不去呢。”她把眼睛瞟了瞟,笑着也不做声。道士又强让她吃了一杯,她推辞道:“我的酒实在够了。”道士看她那光景,也有了五七分酒意,脸上红红紫紫,眼睛饧瞪瞪,不住嘻嘻的笑。暗想道:“火候到了,下手她罢。”便道:“妳既够了,我们歇一会再吃。”

    就站起身来,那姑子也便立起。道士佯醉,假装站不稳,往她身上一倒。小姑子当他醉了,上前一扶,道士就势扑到她怀中,刚刚的嘴对了嘴,亲了一下。姑子笑着将他拧了一下,道:“我好意扶你,你倒这样不识相。”道士一把搂住道:“既承妳好意,我再亲j个。”那姑子只是笑着推,也不动怒。

    道士见事有可成,就伸手要她下身。她用手拦着道:“我叫起来,你就g了不成。”道士哪里听,把她抱住,放倒在褥子上,压在身上,连亲了j个嘴,道:“妳同我相与,我有大好处给妳,补妳的情。”那姑子也情动了,不啧声。道士趁势扯她k子,她再要假掩时,已被褪下,露出肥来了。

    她只闭着眼笑。道士忙取具弄将进去,肥美至极,一连j耸,尽没至。道士伏在她身上也不动,那姑子见他弄进去之时也不多大,过了一会,里面翻滚热起来,胀得满满的。那头在内中如蛇吐信子一般,不住乱戳,麻痒难当,嘻嘻的笑个不住。她初尝这种异物,顷刻就丢了一度。道士把吸了个g净,定了一会,又是那样乱钻起来。只见她pg扭着,两眉皱着,似有些难忍的样子。朦胧着眼睛只是笑,不多时又丢了。道士觉得这一次更多,吸了个畅快。

    那姑子一连丢了两次,浑身痛快,说道:“够了,拔出来歇歇罢。”道士笑着道:“粘住了,拔不出来了。”她道:“你让我歇歇透透气,怎么只是p脸?”道士道:“妳就拔了。”看她两手推起道士来,pg往后褪,果然y物在中胀满了拔不动。姑子急了,道:“这怎么样好?你使些力拔拔呢。”道士笑道:“我没力气,妳上我身来,用力拔了看。”抱着她一翻身到了上面,骑在道士身上,两手按着道士肩上,双膝跪住,尽力往上拔,粘得死紧。她把pg乱扭混扯,撑得门生疼,也拔不出来了。道士道:“妳且睡在我身上,少刻自然会出来,妳急得是什么?”她只得伏下身子,道士把她搂紧,叫她伸过舌头来,紧紧含住。y物在b中又是一阵混钻,觉得她舌尖冰冷,又丢了一度。里面更盛,道士吸得她兴足了,放了一口气,道:“妳再拔拔看。”她探起身子,pg加力,往上一抬,听得不洞一声响,好像小孩子们唧了一个水泡,早已拔出。姑子把他y物一看,吓了一跳,长有七寸多些,子底下不过一围有余,上半截竟像一大菜瓜。所以内中塞满门,却胀得不痛。先是他闭着气,其坚如铁,y物,门小,就如狗链帮一个理,故此拔不动。放了扭,略绵软了些,所以一拔就出了。

    姑子道:“你怎么有这么个稀奇东西?先也不多,怎么一会就长成这么个涔样了?”道士道:“我是炼成的活宝,可大可小,先起弄时一送便入,着了气就长大了,它是就着nv人户长的,nv人内中多深多大,它就长多多长,就是没有破身的nv儿也弄得,就是任妳多深多大的户也弄得。”那姑子喜欢得两手捧着,细细赏玩了一回,不忍释手。

    道士道:“我也见过许多f人,妳的这件东西也是一个宝贝。”姑子笑道:“这件扁东西哪个f人没有一个?怎么见得我的是宝?”道士道:“别的f人弄头一次,都盛,第二次就少了,第三次还有没有的,间或还有受不得的,妳的一回多似一回,再吸不尽,岂不是宝?”

    姑子笑着穿上k子,重又热了酒来,二人不像先了,搂肩并坐,亲亲热热的,一递一口。吃了一会,日se将西,道士笑着道:“多扰妳的宝物了,过j日再来看妳。”起身要去。姑子也笑道:“不堪匪敬,免劳道谢。你这去,j时来?银子带了去。”道士道:“那银子送妳盘缠罢,我不过五七日定来看妳。”那姑子依依不舍,送出庵门,道士去远了,她还站着目送。远远见有人来,她才缩了进去收拾。

    这道士隔着六七日又来望她,就带了下酒之物,大袖笼来同饮。饮得兴浓,就在花下做一出。后来花谢了,就在她禅床上做了快乐窝。他ai这姑子有一百分,姑子ai他也是两个五十,亲ai无比。来往了有半年光景,姑子也就不能如起初的脉盛了。道士恐伤了她,意yu别去。

    一日,对她道:“我看你老实可喜,我有一种异法传妳,妳一生受用不尽。”姑子道:“你传我个什么法?”道士道:“我有采战之法,传与妳罢。妳学会了,自有许多的益处。”遂同到床上,附耳传了她许多的秘诀。那姑子欢喜得了不得,道:“你今晚不回去罢,夜里好传授得。”道士应允,一连住了有四五日。见她学会了,又叮嘱了些话,把内中利害二字都详细与她说知,然后道:“我传授妳此法,可也补妳的情了,我明别妳他去。”又取了二三十金相赠。

    小姑子听他要去,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掉下泪来,道:“我同你这j个月的恩情,你怎忍就撇了我去?”道士道:“我为妳在此半年,也不为不久了。妳今学会了此法,我在此也没用了。后会有期,不必伤感。”替她拭了泪,又叮咛了j个保重,出门而去。这姑子一来感他相ai之情,二来喜他那个异物,他去后,悲切了好j日,心才放下。

    过了些时,正想要得个人来试试法,恰好到听提了一角芦瓶水白酒,肥肥的一段骑马肠儿,两个咸鸭蛋来看他。姑子道:“你这半年多往哪里去来?怎不见你?”到听道:“自从那日别妳回去,第二日,有个朋友约我同他往湖广去了一回,事忙没有来别得妳。昨日才来家,今日特来看妳。”就在小姑子房中,二人饮了一会。到听笑道:“那一日多了一杯,辜负了妳的美情,没有尽兴,今日来替妳陪罪。”就去扯她的k子。小姑子正想拿他试法,欣然解衣。二人g了一会,姑子j锁,到听便丢了。姑子觉得果如醍醐灌顶,甘露沁心,乐不可言。到听也觉得快活无比,恋恋不休。一连三度,弄得猥头搭脑,头晕眼花而去。但这姑子居处既僻,貌又不甚动人,外面的招牌不济,谁知她内中有好货,所以主顾甚少。后来老姑子死了,她独自一人,只得又招了两个姑子来做伴。人眼多,越发难招揽主顾了。只好偶然遇巧,偶一为之而已。真是:

    虽有骅骝千里骏,不逢伯乐待如何?

    他这个法后来传了何人?到底可有大展试验之日否?后来便见端的。

    且说道士别了小姑子之后,要往别处去云游,又想遇一个美物,心内道:“西湖名胜,冠于天下,何不到彼一游?况这山川秀美的地方,定产异物,或有所遇也不可知。”遂搭船到了虎丘,到寺内去游赏。那寺门外两边俱是铺面,卖泥人物并搬不倒,细甲于天下。有卖各种盆景的,收拾得十分好看。卖家兴壶碗各种器皿的,有卖斑竹j杌椅凳的,而织虎丘灯c细席者居多,真正热闹。进入寺中,看了看试剑石,到了千人石上,四围俱是茶房酒肆。又看了看剑池,登了登宝塔,游玩了两日。又雇船到了杭州,就在西湖边觅了个寓处住处。灵隐、净慈、三竺各寺内,并岳坟、于坟,四处玩赏了十数日。

    一日游倦了,傍着湖边一个旅亭中小憩。临窗坐下,独饮了数杯,见水光接天,山se葱翠,时值深秋,芙蓉夹岸,桂蕊飘香,真乃快心爽目。想道:“古人赞这西湖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果然不谬。”

    正欣然得意,隔席四五个少年,也在那里吃酒。内中一个道:“世间上稀奇古怪的事,何所不有?”

    又一个问道:“有什么奇事?”

    那人道:“前边湖嘴子上那昌家的nv儿,就是个怪物。”

    这一个道:“怎么见得?”

    那一个道:“她家男人死了,她如今也不嫁,也不守,却零碎嫁。她今年才二十一二岁,只她娘儿两个,做了个半开门。我听得人说,当日初出来还不怎么的,近来竟成了个铁b。这个sl的法,大约也就得无对了。任你是么好汉,再敌不过她。一夜弄到天亮,她再不得个饱足。同她睡一夜,第二日定是七死八活,还有病j日才起得来的。她夸嘴说,人去p她,只要三钱一夜,就有三五个人同去,她都不辞。若有本事把她弄得饱足了,她反倒贴十两。我先还不信,都不过是父母的p,当真是铁的不成?后来听得竟是实话。我们前日约会了八个人,商议了一同走去。原是取笑,谅她见人太多了,决不肯留。谁知到了那里,她竟公然笑纳。八个人齐心轮流,想弄输了她的嘴,大家取笑一场。谁知从没有点灯时弄起,一上一下不歇气,足足弄到次日日出,一个个弄得盔歪甲斜,她还不曾足兴,反讨她笑话道:‘不要说你们这j个脓包,像你们这样不济的东西,再有八个,也不在我老娘心上。你们若有本事,从此时再弄到黑,看老娘可怯一怯?若没本事,老娘饶了你们的命,去罢。’j个人就没一个敢说一句y话,大家扫了一鼻子灰出来。这些人如今替她起了个混名,叫做nv敬德。鼓儿词上说胡敬德日挡八将,取这个意思。你说这个nv人岂不是个怪物?”众人听了大笑。道士听了这话,暗想道:“既然有这个怪东西,我何不去会她一会,试试她的本事?”遂起身还了酒钱,一直到湖嘴上来。

    且说这昌家nv儿,父亲自y亡故,母亲孀居,也时常同人活动。这昌氏十一二岁时就有些妖模妖样。一日,在门口站着,两个少年经过,见了她,一个说道:“好一个金童玉。”那一个道:“得同他青天白一下子就快活了。”先那一个道:“还七大八个呢。”同她着笑去了。她听了进来了,向她娘道:“恁两个砍千刀的忘八在门口过,夹着走他娘的村路,走罢了,说我金童玉、青天白,又什么七大八的,恁个嚼舌的囚,烂了嘴的子。”喃喃嘟嘟骂个不休。他娘听不过,说道:“他说金童玉,说妳是个nv儿,也没有什么坏,妳尽着骂什么?”昌氏道:“他还说要青天白呢。”那娘不好说,便道:“青天白月,说妳如月一般白,倒不好说。”昌氏道:“妳不要哄我,我知道是‘日’,他想要日我呢。他又说七大八,说我小,还c不得,妳当他说好话么?”那娘倒无言可答。

    又一日,她娘nv两个到门口看看,恰遇一男子在他门外墙下溺尿。她一眼看见,撵出去骂道:“人家有h花nv儿在家,你瞎了眼了,在这里来撒脓溺血。”那人不好意思,提着k子飞跑,她赶到街上去骂。娘拉她进来,道:“那也是个h花郎,失错撒尿,跑了就罢,还骂什么?”昌氏道:“哎呀,好h花。一个鸟头子像紫李子一般的,还是h花郎呢?”

    到了十三岁见她娘常同人做些不三不四的事,就窃听或张张。看了j回,见那娘的样子有个十分快活的局势,想道:“这件事原来这样受用,我怎得也受用受用,看是怎样快活?”他隔壁有个小厮姓于名敷,比她大三岁,十六岁了。自y在她家走动,与昌氏像兄一般,顽耍戏谑,无所不至,两人十分契厚。他也ai昌氏,但年小胆怯,不敢动手。昌氏也一心ai他。

    一日,她娘往亲戚家去了,只她一个在家。恰好这小厮走了来,昌氏一见了他,道:“我娘不在家,你来同我做做伴儿。”那小厮巴不得,便道:“我们坐着做什么?寻个什么顽顽。”昌氏道:“我们猜拳罢,输了的打一个手批儿。”那小厮道:“不许赖,要打的呢。”昌氏道:“那何用说。”取了j个钱做拳儿,两个猜,昌氏输了,那小厮一把拉着手要打。昌氏不肯,紧紧的把手缩着。那小厮用着力拉,道:“妳说过不赖,如何又赖起来?”昌氏挣不过,睡在他怀中滚。小厮道:“凭妳怎么赖,要给我打一下才罢。”昌氏滚了一会,见他拉住不放,坐起笑道:“你打。”遂将次袖子掳起来,露出雪白的膀子伸着。那小厮ai得了不得,笑道:“我哪里舍得打,妳让我咬咬罢。”遂将嘴含了含,放了她,道:“再来。”昌氏笑道:“你不打我,我赢了要打的呢。”小厮道:“那凭妳。”二人又猜,是昌氏赢了,小厮伸出膀子,道:“妳打。”昌氏笑道:“你不打我,我也不好打你的,饶你罢。”那小厮见她嘻p笑脸,也笑着同她说道:“我舍不得打妳,妳又舍不得打我,这怎么论输赢?我们赢嘴亲罢。”昌氏笑道:“我怕你么?”两人又猜,又是昌氏赢了。那小厮把嘴送到她脸上,道:“妳亲。”昌氏笑道:“也饶你罢,我不亲。”小厮道:“不好,妳不亲我的,我赢了又怎好亲妳的,怎算得输赢?”定要她亲。她把个脸扭过去,嘻嘻的笑。那小厮一把抱住,定把嘴送到她嘴上,挨了挨才罢。放了她,笑道:“妳还敢来么?”昌氏瞅了他一眼,笑了一会。又猜,是那小厮赢了,道:“送了嘴来。”昌氏笑着,站起要跑。被他一把拉到怀中,用两腿夹着她的腿,两手捧定了脸,连亲了四五个。此时那小厮也兴动了,一个鸟子铁y,在昌氏腿上乱撞。昌氏被他撞得春心大发,故意在他怀中滚,混拧混掐,笑说道:“你原说过亲一个,你怎就亲了上这些。”嘻嘻哈哈,顽成一处。那小厮见她有些俯就的意思,把她一下对面抱住,说道:“我们摔个j顽罢。”将她抱到床前,一下压在她身上,就把y物隔着她衣f乱戳。昌氏也情动得狠了,说道:“不要顽了,你去关了大门来,我替你说。”那小厮懂局,知有妙处,放了她,忙关了门进来。见她坐在床上,问她道:“我关了门了,你说什么?”昌氏笑道:“我哄你放我起来,有什么说的?”那小厮也跳上c,将她推倒,掀开衣,就扯k子。昌氏也不拒,只笑着打,道:“你越发这样顽起来了。”被他扯下k子,压在身上,然后伸手去扯开自己的k子,取出具,向她腿缝中乱戳。她只是笑,那小厮见她肯了,亲了个嘴,道:“妳不要混动,我同妳试试。”昌氏也就不动。那小厮起来,看明了关头,用了些唾沫,然后对准门户,渐次而入。两人弄了一会,俱是初次开荤,并不知内中趣味。昌氏想道:“又疼又胀,一点乐趣也没有。我娘每常是那个样子,大约是熟了方妙。”须臾事毕,各去散去。

    彼此以后,一得其便,两人就做一出,渐得佳趣,昌氏方知个中果有滋味。到了十五岁,她娘也有些知觉了,倒烦人去对那小厮父母说,情愿将nv儿白与他。家中无人,却要招赘过来。那小厮的父亲也是个穷汉,见儿子十八岁了,长成了一条大汉,巴不得替他娶个媳f。今遇着了这个不费钱的便宜事,何乐不为?况只又一墙之隔,出赘何妨?就允了,遂成了亲事。昌氏虽同他偷了二年,一月中尚不得一二次,甚不畅意。今得成了夫f,一对物相聚,朝弄暮弄,日弄夜弄。不到半年,把那于敷弄成痨症,虚火下行,越病y物越y,越y越要。弄到那病倒动不得了,y物还是铁y。昌氏哪顾他死活,骑在他身上,通宵到亮,不肯少歇,把那于敷弄得昏一会,醒一会。首尾不到一年,信物一信,亲自往阎罗王处投到去了。

    昌氏这一年来,除了行经之日不得已而暂歇,余日是再不放空的。今丈夫死后,整整捱了一个月,yu火如焚。自户中一把火直攻上头顶,一个脸时时发红滚热,j乎似坐地的真僧,那三味火要从丹田下起荼毗了的样子,耐不得了,不住走到门口望望。

    一日,只见一个壮少年,也还齐楚,一面走着,偶然看了她一眼。她此时那火益发冒了上来,忍不住笑说道:“你走路罢了,看我怎么?”谁知那人也是个se字号的先锋,见她话来得有因,又一脸是笑,便站住脚,放胆笑答一句道:“因见娘娘标致可ai得狠,故此斗胆看看。”昌氏笑道:“你看我,想把我怎么样呢?”那人笑着近前道:“这凭娘娘下顾了。”昌氏笑着瞟他一眼,往里就走,那人随后就跟进来。昌氏低声道:“我家有老娘娘呢,你且站着。”因伸头一望,不见她的娘,道:“快跟我来。”到了她房中,不暇开言,上c各自解带脱衣。急得有趣。那人有一副本事,二人足弄了有两个时辰,尚未肯歇。昌氏初经大敌,如登天之乐,哪里肯放他?她娘半日不见nv儿,看看关着门,打窗洞中一张,见她同一个小伙子好弄,那小伙子像同她nv儿有仇一般,下死力乱舂乱捣,她nv儿像chou疯似的,浑身乱颤乱扯。她只得回避,等那人去了,她说nv儿道:“妳一个新寡f就做这样事,不怕传出去人笑话么?”昌氏道:“我嫁过的nv儿,娘管不得了。我见娘也常做来,难道妳是旧寡f就该做的么?”把她娘说得脸通红,反没的答。

    那人是个se,遇了她这个se鬼,正是一对。三日不来,间或也送些盘费,或带些酒肴来吃吃,来则必弄,弄则必尽兴而后止。她娘料也禁她不得,各寻主顾,同居各弄,各g各事。那人到数月之后,力不能支。不知是病倒了,又不知是躲过了,再不见影。昌氏等了数日不见来,他自经过这人之后,益发贪之不已。

    她生得风s俏丽,又有钩人之术,丝毫不费力气。只用放下钩去,人随钩而入,况且全不计利。男子中能有j个王状元?十年前已薄相知的,无不乐从。后来人知道的多了,就有街坊闲汉气不愤,道:“放着我们本坊本里的人不相与,倒同远处人来往。”就打砖撂瓦的罗唣。昌氏同她娘商议道:“这里不好住,我们到西湖嘴子上僻静些的地方,寻j间房子去安身。那里近着天竺、灵隐、净慈各寺,这些和尚,人称为se中饿鬼,又说有不歇不泄的本事。况他十方钱粮,来得容易。不但图了快乐,且又可挣钱享用,岂不是好?”他娘也四十多岁的佳人,虽相与了些朋友,但白扰的多,送分资的少,要靠nv儿挣钱度日。以她在下之一竖口,供在上之二横口。况连年她母子把这件事也做惯了,以为这是f人家理所当然的事,不足为异,就依她。在西湖上寻了三间房子,单门独院,倒也僻静,搬上去住下。

    那西湖各寺中,禅和尚虽然也有,那吃酒养婆娘的和尚却反甚多。能有j个如参寥子说的,凡心已做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这样的高僧何可多得?又有那些串寺院的道婆子替她招揽,不一二日,就被她钩上一个。一传两,两传三,这些和尚以化缘为由,尽来赏鉴。且拿着施主布施的不心疼的银钱,都送她做缠头之费。且终日大酒大,买来受用。她娘儿两个此时惟恨上下只有两口,吞噬不尽。真个是其门如市,大门中大和尚络绎不绝,小门内小光头出进无休。昌氏不但领略了这秃驴的本事,且大获其利。他从朝至暮,那l袋之头的人穿梭搬进进出出,她皆不辞,尚不能饱其所yu,过了年余,这些和尚被她弄得鼻塌嘴歪,囊内已空,袈裟度牒都典了,就来得稀疏。

    她索做了个半开门,索价甚廉,只要三钱一次。若本事高强,可以遂她的心,便不受价。你想这样价廉而工巧的宝货,谁不愿来j易?后为总不足兴,她出一个新令:即二三人同来,只受价五星,四五人只价一两。如有能弄得足兴,不但价银不收,反以十金为赠,以做劳资。这些少年听得这话都疯魔了,都欣欣然,皆摩拳擦掌而来。想白受用了,又得辛苦钱回去。皆三五成群,相约而来,不想皆弄得弃甲曳兵而走。吃酒的那人,也有一具好成文的y物,又有一分耐久的厅本事。他闻了这名,约了一伙八个少年,凑了一两分银到他家来。原只说他见了八个人自然不肯,以为大家取笑的意思。不想她正在恨英雄无用武的时候,见了竟慨然笑纳。这八个人没有说害怕竟走了出来的理,也自恃着这样八个壮小伙子,可有弄不倒她的?遂轮流转上半日一夜,皆拱手纳降,被她痛贬一番,忍愧吞声而出。

    这一日,那个在酒肆中当件奇事说给众人下酒,被这道士听得。

    到了湖嘴边,只见一家门口,一个妖妖娆娆的少年f人站在那里。道士近前打了个稽首,道:“nv菩萨,借问一声,这里有个姓昌的在何处住?”那f人道:“你问她做什么?”道士道:“贫道寻她有句话说。”那f人把他上下打量了打量,不像个化缘的道士,笑着说:“你想是要来相与相与她么?她不是好惹的。”道士道:“正为慕名才来相访的。”那f人道:“我就是,你寻我说什么?”道士听说就是她,把她一看,虽为不美丽,眉目中另有一s态,令人魂醉。便笑着道:“到里边好说。”那f人让了他进去。道士坐下,向身边取出银包,拿了有三两多一锭送与他,道:“久仰大名,意思要来亲近亲近,领教大才。无可为敬的,这些须微物聊表寸心。”那f人笑道:“师傅礼太厚了。”道士道:“不堪菲薄,请收了。”又笑着附她耳上低声道:“但有一件,我有本事颇雄,况且我出家人见了f人,如苍蝇见血一般,再没有厌足的时候,只求妳不要推辞,就是盛情了。”昌氏道:“但愿你有这样本事,我倒也不惧。”道士又拿了有一两多一块与她,道:“烦预备个小东。”那昌氏见他肯出手,又见他说大话,忙把银子递与她娘买办去了。

    这f人是s极了的,听他说有好本事,既发狂言,或有实学,满心要想试试。便道:“我娘去买东西,还得一会,我两个何不先各显本事看看。”道士欣然道:“甚妙。”关了门,进房脱衣。那f人见道士的y物只好四寸多长,一围大小,心中暗笑道:“我以为他口中既出大言,腰中定有雄具,谁知是这一点子东西,还不着内中的边儿。纵有通宵的本事,也是有限,多半这牛鼻子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心中暗笑。她睡倒,两腿大揸,那道士伏在身来,一送到,就伏着不动。昌氏见他这个样子,疑他是从不曾g过这事,笑着教他道:“你还chouchou动动,怎么这个样儿?”道士也不答应,p刻之后,f人先觉得户中微热,后便如火炭一般,渐渐胀满,直抵内中极深牝屋之上。那头一时如顽蛇吐信,一时如小儿咂,上下戳着痒筋,快活难当。不多时,昌氏丢了一度,方知这道士手段果是高强,将他搂得紧紧的,道:“你果然好本事,我遇我人,算你头一个了。”道士得了这番奖励,那东西在里边更钻得利害。那昌氏乐得皱着眉,只是嘻嘻的笑,不过顿饭工夫,她又丢了,道:“夜里再弄罢,我娘娘将要来了,我要起去开门。”那道士也就放了口气拔出,那昌氏觉得门胀了一下,不像先进去时不知不觉的样子。向他腰中一看,竟长将八寸,如盅口,如获至宝,忙起身一把捏住,道:“你原来竟是个活宝贝,这个样子,我今夜有个饱足的光景。”喜笑不止。

    二人穿了衣裳起来,那婆子也买了东西来了,收拾酒饭齐来,三人吃毕。昌氏先尝了两次,才高兴动头,等不到黑,老早同道士脱衣上c。看那道士的y具时,还是像先的那般小巧,两上上手弄起,不多时,乐得昌氏嘻嘻哈哈,一时又哼哼唧唧,像是内中钻得难过。一夜未睡,丢了有七八次,却也得了个心满意足。道士暗想道:“怪不得七八个男子敌他不过,果是个s极了的奇物。别的f人经我采到三四次,再没有不哀求告止的,她竟全不在意。”因向昌氏道:“我平生阅人多矣,像你,真算一个铁b了。”

    睡了一会,穿衣起来。道士见夜来斲zhuo丧太过,恐伤了她,意yu辞行。那昌氏哪里舍得,抵死留住,不但不要歇钱,连东道都是她拿出己囊来预备款待,日夜还不放松,弄了一次。一到晚,忙携了道士上c,就弄上半夜,她还喜乐如前。到了下半夜,就有些勉强承受。道士要歇,她定不肯。又到天明,也就恹恹的不似那神了。吃了早饭,要想去睡,又恐道士去了,悄悄告诉她娘,叫伴着道士,千万不要放了他去,她床上去睡了。

    那婆子才四十多岁,虽不似nv儿奇,也是个酷好此道的。听得nv儿说得这等津津有味,将道士拉到自己房中,要求他赐教。道士见她有年纪了,不敢下手。她苦苦哀求。道士没奈何,同她弄了一度,婆子尝着这样美口的奇物,不肯就歇,死搂住了不放,还要求弄。道士只得又弄了一次,把个婆子晕了过去,半晌方醒。倒把道士吓了一身冷汗,见她醒了,方才放心,忙忙穿衣下床。那婆子要起来,身子动不得。又怕他去了,一手拉着道士的衣f,坐在床沿上,她伏在枕头上张着嘴发喘。等nv儿醒了,将道士j付与她。睡了一会,才爬得起来。

    道士要去,昌氏哪里肯依。道士劝她道:“不是儿戏的,命要紧。”她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春间同人吃河豚鱼,有一个人说,当初有一个苏东坡ai吃河豚,他说道:‘吃河豚,值得一死。’据我看起来,遇了你这个宝物,值得一死。我好容易今日遇见了你,就死也无怨。”到晚,她还兴兴头头的要弄。只弄了一次,她觉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户内中最深处也有些疼得受不得。心有余而身不能,方才兴止。道士知她要病,次日临别,送了她二十余金为扶养之资。她娘儿两个都有些舍不得,但弄不得了,留他无益,眼睁睁的只得放了他去。

    这昌氏觉支撑不住,便睡倒在床,病了数月,j乎丧命,吃了许多补益的y才起得来。虽然好了,也就不能似前番壮健。她经过了这一番,心微略稍止。心上念念不忘那道士,央烦紧邻的一个屠四,四处寻了数次,不见踪影。那道士又不知往何处云游去了。话休烦絮,暂且结过一边。端的到听所闻古城隍判断之语,并诸人托生之事,可是真否?等我细细敷演后文,来因便见。正是:

    无事关门著书,谈空不如说鬼。

    第二回

    竹思宽逢老鸨得偶

    附  铁化有心弄人   火氏无聊戏狗

    话说明朝万历年间,应天府上元县地方有一个乐户。姓钱名为命,他q子郝氏,小字翠娘,举止风s,语文娇丽,少年时在美被中也算铮铮有名的,他年过三旬方生一nv,夫q二人ai之如掌珍,惜之如至宝,将周岁时,此nv生得眉目如画,身如脂,但有见之者无不怜ai。悉呼之为粉孩儿,至六七岁他就学弄粉调j,(脂)描眉掠髻。他父母见他姿(资)聪明,将他送人邻馆中就学,那先生姓卜名通。先生谓地道:“你门户人家,所重者无非财帛,况你又是姓钱,可即命名为钱贵,岂不巧合。”道:“妙。”

    遂将他留在馆中,每日教他读书写字,作对y诗。谁知这nv子颖悟异常,竞能过目成诵,未及二载,连诗词也觉颇通。他父母心中欢喜自不必说,而傍人亦为他欣庆,尽说道:“钱家之钱树子自此兴矣。”又过了年余,虽才十岁,俨然成人,其丰姿绰约,不能尽言,只见他:

    眉黛春山,眼含秋水,唇犹红豆,脸若桃花,十指尖尖玉笋。一双小小金莲,腰肢似荷翻风,p肤如海棠经雨,语言娇丽,声音不亚清箫,行步轻盈,态可欺弱柳,隐微处虽然未许人窥,想个中一定是件妙物。

    他生得真令人一见魂消,且不必说。孰意那一年城中疾厉大行,他也偶染时症,伏枕数月,他父母延医问卜,打卦求神,无不备至。后来病虽痊可,只双眸微暗,渐渐不明,城中之名医国手百样医治,毫无效验,但那时医生的技俩原是有限,而内中又有两等,一等是穷的,一等是富的。若是那穷的,只好守着y箱,袖手在家高坐,十日半月,y都霉烂了,间或卖出一两剂,聊为糊口。大约终身不过如此,或者等到十年运来的时候发财也不可知?不然再无望矣,这是为何?因那一等富的,他家中有j贯钱财,每日雇上三四个轿夫,扛上一顶油衣红顶小轿,不论晴,大街小巷,抬了乱跑,到明来,或买烧鹅板鸭,或火腿熏**,着背y箱人拿了,跟在轿后,故意使人看见。好说此人一日到晚这等兴头,且如此大吃大用,定是时医无疑,好与他四处驰名,哄人延请。孰知他只好自费j百文钱,抬在街上摇摆,究竟一日到晚,y箱还不曾发市。有那倒运的这个人请着他看病,他不过是撞自己的造化,拿别人的命来试手,中千般算计,日内一p胡诌,凡汤剂定要人参,是病症皆做丸y,起发人些钱钞,养活自己q儿。病若好了,夸他的手段高强,索谢不休,医死了呢,说人的命数修短,潜身无语,真个是:

    招牌下冤魂滚滚,y箱内怨气腾腾。

    况且大明律中,虽有庸医杀人的罪款一条,从来可曾见用过一次。所以这些人任意胡行,那里有穷究医书,研脉理的,就是那驰名的国手,也不过是他的造化颇高。遇着都是不该死的症候,看多好了j个,就传说是名医无双,一匕回生。到底何尝有丝毫实学,所以说那富的还糊得去,只可怜那穷的真是寸步难移,近时歧h中大都不过如此。因此那钱贵不多时竟两目皆盲,双眸紧闭,把一对娇滴滴的秋波,被这些医弄得个视而不见。他父母虽然心疼ai惜,然到此地位,亦付之无可奈何而已。又过了二三年,钱贵已经长成,愈生得美貌可ai,有一词赞他的妙处,道:

    举止甚偏联,飘遥,态若仙,妖烧不亚娇飞燕,梅妆淡添潜。妃两弯嫌污,轻扫梨花面,羡蝉娟,秋波紧闭,恰似玉环眠。

    上调h莺儿

    且说着郝氏见nv儿虽少了双牌,那丰姿出落得天仙相似,要寻一个好主儿出一桩大钱,才与他梳笼。但钱贵小时虽有人知他生得标致,后来都闻地损了双目,皆以为是个残疾废物,谁知他眼虽没了,还是一个才美佳人。郝氏见他年虽十三,长得如成人一般,可以破身的时候,况他这种人家,无非所ai是钱,巴不得早梳笼一日,早觅一日的利,见没得财主来相看,贫穷的自然又不肯与他,心中急了,有他相j一个贴p贴的厚友,叫做竹思宽。托他替nv儿招揽个好主顾来,若得一注大财,不但重重相谢,还许他脐下那一品老淡菜常常到口,概不取利。竹思宽听了此话,不但为人,而且为己,自然去替他上心打合。

    你道这竹思竟是个甚么人?他也是个蔑p行中朋友,自y好赌,又好偷他父母的乡党,人背后送他一个美号,叫做贝者贝戎。不懂拆白道字的人,就直呼之曰赌贼。他祖籍是江西人,父亲姓竹名清,母亲h氏,迁移到南京来住的,那竹清手中原有五六百金之蓄。他的一个宗叔也是江西人,名叫竹考,是看守孝陵的太监。他倚着这个声势,开了一个钱铺放印子钱,每月放出大钱一千文,要每日活打,一日收四十文,一月满,足收钱一千二百文,有人要借死的一千钱,每月加利三百,若这个月没得还他,下月这三百文又加利九十。你想这样重利,谁敢去借,都是那葱卖菜,穷得没饭吃的人,只得借来做本,一日图挣些钱,除了还他之外,下剩j文度日。还有一种好赌的人输了,借钱作本的,借得来翻梢,赢了送还,输了又借。或是有面的人,暂时贫穷,少了人些零碎帐目,b得利害,要惜脸面的,没奈何了,明知是个火坑,只得去借来月一挪一肩。若多欠他些日子,便抬出他令叔的名目来吓人,这是陵上竹老公的本钱,叫我替他放的,你若少了他的,他对知县官一说,捱了板子,双手送来,还怕迟了,人听见这话,谁敢短少,卖儿卖nv也顾不得,且还他要紧。他屡年也积攒了有二三千金,他生啬刻,亲友们到他家来,不要说款待酒饭,从来不知与人一种(盅)茶吃,他叵有所求于人,或有面朋友光临,没奈何,忍着心疼,备一餐饭批留;这也是十年九不收的事,

    他q子h氏是来到本京娶的,也还是个做买卖正经人家nv儿。但生奇异,说起来更为可笑,他只夫q两口,又无多人,间或买斤来,何妨公明正气收拾来吃。他生怕有人来看见,抢去吃了一般,弄一个小广锅,在床后马桶下炒熟,拣好的落起些来藏了,余的剩出来,关了房门,两口子如做贼似的,忙忙偷吃了才开门。等竹清外边去了,他将那所藏之拿出来独享,每每如此。

    一日他生辰,哥哥家送了四斤,两尾鱼,两只**,两盘面与他来做生日,他哥哥嫂嫂侄儿侄媳都来拜寿,竹清陪着大舅内侄在堂屋里坐。这h氏把那割了有四两,炒了一盘,将那**头**翅膀**脚去了,下了炒做一盘,鱼尾巴去下小半截来做了一盘,别的忙忙收起,将些白水着些盐下了一撮面,每人刚有大半碗,叫拿出去款待哥哥侄儿。他嫂子看不过,说道:“姑,外边三个大人,这一点子那里够吃,少还罢了,你凑四个盘子也好看些,不尴不尬,三个成个甚么样子?”他佛然曰:“谁不叫他送四样来的,他只送了三样,那一样叫我那里变去?”

    他嫂子道:“不论p粉也罢,或韭菜白菜之类,那能值j个钱,添一盘便了。”h氏皱着眉道:“可怜见的,家里要半个刮沙的钱也没有,拿甚么去买?”他嫂子又道:“那还多哩,再割些下来,做不得一盘么?”他听了,由不得那眼泪扑籁籁往下滴,道:“先割那一块,比割我身上还疼呢,还叫我割,你们不是来替我做生日,是要来送我死了。”

    他嫂子见他这个光景,也不好再说,任他拿了出去。竹清把盘子品字放了,只陪着舅子内侄吃完了那半碗面,也不叫添,也不再让。众人只得放筷,还剩了些骨头鱼刺之类,他忙忙收进,藏在chou屉内。他嫂子也知机,料想坐着也没用,决无再留他们吃的事了,肚里有些饥饿,就带着媳f要家去。h氏心中暗喜,也并不假留一声,送到门口,看他坐上了轿,见轿夫抬起来了,他才说道:“我要收拾饭待嫂子呢,你又不肯大坐坐,空空的回去。”他嫂子微微含笑而去。

    他夫q二人到四十岁尚无子息,心中想道:“人家求子都供一尊送子观音,我要画一轴来供养,不但要费银钱,况我家现供着玄坛财神爷,每日要上香,再供一尊菩萨,又要费一分香钱,大不可,小算零碎,不觉一年总起来就要好j十文,如何行得。”

    两口子商议道:“观音是佛,这是神,菩萨既送得子,难道神道就送不得子,我弄个画的娃娃贴在玄坛爷怀中就是了。”偶然抬头见房门上贴着一张耍娃娃,喜道:“凑巧,凑巧。”

    拿刀子就把那娃娃刈了下来。舍不得钱买面打糊,两口子刮下来许多牙h,沾在玄坛怀中。他夫q二人上了一柱香,倒虔诚祷告了一番,叩了十多个响头起来。

    竹清对h氏道:“人家求财求子都要许个愿心,愿是我不敢许,设或养了儿子,拿甚么还?古人说:宁许人,莫许神,神道爷跟前不是扯得谎的,但俗语说,小利不去,大利不来。我们既求神道慈悲送子,也要时常有些供养才是。”h氏道:“你这算计不好,若时常供养,倒费得大了,你竟大大的许个猪羊愿心,设或养了儿子,我们竟对j两银子折子,神道是不会用银子的,仍旧还了我们,这岂不省事。”竹清摇头道:“万万行不得,事情要深谋远虑,倘或神道一时竟把银子收了去,那时怎么处。”h氏想了想,道:“不然把我许了神道爷罢,料道神道爷是不要人的。”竹清道:“越发行不得,倘神道爷一时灵感起来,赐了儿子,把你拿去做小,我可不得了了,倒把老婆送掉了。”h氏道:“这不好,那不好,你就想个主意出来。”竹清道:“我有个好道理,每日两顿饭是我们要吃的,你每顿饭好了,不论荤莱素菜,先送了去供供,也就算得供养了。”古语说:“心到神知,这岂不妙。”h氏连声赞道:“这主意好,这主意好。”自此日为始,他倒也着实虔心,每饭必供,供必叩头祷告一番。白菜豆腐去供,他还不在心上,或买些来,他怕神道吃了去,拿个小碟,少盛j块,心惊胆颤的拿去试试,少刻去收时,竟丝毫不动。他试过j次,皆是如此,胆大了,后来全送上去供过,才收下来吃。

    一日买了个鱼,也全送上去供,不想刚刚被一个野猫衔去吃了,他来收时,只得一个空盘,惊得目瞪口呆。忙走来告诉竹清道:“哎呀呀,了不得,了不得。”竹清见他面目更se,倒也吃了一惊。忙问其故,他道:“原来神道ai吃鱼,我当每常他是不吃的,一尾鱼全拿了去供。谁知吃得光,可惜了的,心疼死人。”竹清听了吐舌道:“你前日还说拿银子折猪羊,把你许神道爷呢,倒是亏我没有听你的话。”h氏道:“造化果宝,亏你见得到,就是这鱼,今后是再也断断供不得的了。”从此以后,他家再不买鱼了。

    过了数月,他夫q两个睡到半夜,似梦非梦,如每常日里一般,同到神前去叩头求子。那神道忽然说起话来,道:“我看你夫q二人倒还虚心。”因指着案边蹲着的一个猛兽道:“把他赏你两个做儿子罢。”他夫q又惊又喜,惊的是画的神像会说话,喜的是与他儿子。叩了许多头,再看那兽时,原来是一只金钱大豹。竹清道:“我每常见爷爷的圣像旁边是一只黑虎,怎么如今又换了一个金钱豹子了。”神笑道:“如今世上坏人太多,我管世间财帛一道,有十分在银钱上刻薄的,故遣他去暗暗的吃这些人的脑髓。所以又换这个豹子来,你既求子,故把他赐你为儿。竹清道:“爷爷,小人求子一场,既然、蒙慈悲,赏我一个人做儿子才好,这等一个凶恶畜生,如何要他做儿子。”神笑道:“你不要看轻了他,他是唐朝武则天之侄武三思,生前曾封过王位的,因他贪凶恶,故堕畜生道。一来如今该地转世,二来你夫q又恳恳求我,故此拘来与你。你这种人刻薄到万分,生个畜生也罢了,还想得好儿子么?”竹清道:“儿子倒也罢了,怕他吃我的骨。”

    神大笑道:“你一生把那些穷人的骨髓吸尽了,就不许他把啃一啃么?”

    因用手将那豹子一指,那豹吼了声,望着他二人一扑,惊得他夫q一齐大叫哎呀。醒来时原来是一场大梦,心中还跳个不住。夫q彼此相问所梦符合,心内常成疑。过了数月,h氏经水不行,吞酸懒食,知是有y。喜的是得了胎,又怕的是那豹子。

    到了五六个月上作怪起来,在腹中横撑直撞,痛得那h氏捂着肚子流眼泪,一日定有数次,连夜间睡觉亦不能免。间或睡着了,还撑撞得疼醒来。h氏十分忧惧,向竹清道:“不是求了儿子来,是求了冤家来了。我的命还不知怎样呢?”竹清也着实担心,到了分娩之期,h氏四十多岁才破盆生育,骨缝y了,万分艰难,两个收生姿守了三日三夜,才生了下来。h氏只得一口悠气,心中虽然害怕,这样年纪才得个儿子,也还有j分欢喜,况且是个肥头大脸的娃娃,又甚心ai。但这孩儿一个小**子有三寸余长抱着,见者无不惊异。

    三朝这一日,他舅子约了些亲戚,都送了贺资来吃喜酒。h氏睡在床上动不得,是他嫂子来代庖,也还丰丰盛盛的款待来人,他家每常待客,那肴撰不过名而已矣,连盘子底下青花还盖不严,今日忽然丰满过盛。竹清心疼得了不得,暗暗抱怨道,这是我那不会当家的内嫂做的事了,来破碎我的家s,我不吃还等别人吃了去么,自己遂大嚼大唤,不住喝酒。已吃了个五六分醉意,众人替他道喜,敬他喜酒,他盅盅不辞都领了。众人见他吃得爽快,又敬个双盅,他到口就咽,多了j杯,有**分醉了。

    众人临散,他送客,刚跨门槛,不防踩着一块骨头,站不隐,把脚一摇,一j跌倒。把踝子骨摔错了骨缝,疼得满地乱滚,叫苦连天。众亲戚倒都着实不安,他舅子内侄忙替他揉对了骨缝,抬他进去睡了,又跑到接骨的医生处,买了膏y来与他贴上。他家并无余人,他舅子见他夫q二人都睡倒,只得家中叫了个老婆子来f事。过了半月有余,他夫q二都挣得起来了,因舅子家那老婆子在家中,一日要多费些米莱,忙忙打发他回去了。

    将到满月,他大舅同q子商议道:“子这样大年纪才得了个外甥,前日替他做三朝,把夫的腿j乎摔折,我倒很不过意。如今满月了,我再约些亲友攒些分资,一则贺喜,二则替他起病,你道好么、”他q子道:“前日三朝,姑娘睡倒了,是我在那边照料,还成个样儿待那些人,如今他起来了,是他自已料理,送了分资去,他藏起来,弄些不堪菜蔬待人,连你的脸面都不好看,你还不知他的吝啬么,依我的主意,你齐了银子,买一口猪,叫屠户宰了,再抬一缸酒,剩多剩少与他买柴米,这或者他还收拾的好看。”

    他舅子依着q子,如法送去,到弥月之辰,有十四五个客到了他家,等到晌午,才放了两张桌子,八个人一桌,少刻搬上菜来,你道是些甚么东西,每桌上只得四个盘子。一盘猪肝炒肠子,还垫上许多葱,一盘心肺熬萝葡,一盘猪头烩豆腐,一盘是蹄爪子同槽头肚囊p炒白菜。都只铺过一个盘底子来,空处尚露着青花,八个大人一举筷,只剩了四个空盘同j块骨头。竹清只拿着寡酒相让,原来h氏把那猪的四只腿,两块大肋巴,都落了下来,拿到房中床后去腌,正然欢喜,忘了锅中煮着饭,他添了一把柴出来的,那柴掉了出来,就把前的余柴引灼,烟就大起。h氏忙去一看,见火焰焰的烧着,吓得大声喊叫,众亲友听见,都跑了来,大家同救熄了,及至出来。只见他家的两条狗饿得瘦骨伶仃。见人不在跟前,跳上桌子,吃得盘中的骨头余汁酒盅,都掉下地来,打得粉碎。众人也没兴坐了,告别而去。他舅子到家告诉了q子,又是气又好笑了一场。竹清见屡屡不妙,向h氏道:“自生这孩子,你我二人j乎丧命,今日又险些遭了火烛,将来不知如何?”终日忧

    这馆中有个学生贝余,那一日书背不熟,被先生责了十板。那日铁化也责了j下,先生回家吃饭。众学生都回去了,单不许他二人去。

    贝余喃喃嘟嘟骂个不歇:“我们的p被他打得生疼。”铁化道:“你骂他,他又听不见,如何出得气?我有法儿报这个仇。我家远,你家就在隔壁。你去要两个大针来,在他坐的垫子上。等他坐了下去,把那pg戳他两下。只当替我们的pg报仇。”贝余道:“好是好,只我两个在这里,查起来,不是你就是我,又捱一顿好打。”铁化道:“我恨他不过,你只管依我行事,你再写个帖儿,说铁化拿针戳先生,他看见了,我破着再与他打十板,且出出气,一丝也累不着你。”那贝余欢天喜地跑到家,要了两针来在垫子上,又写了个贴儿放在底下。

    少刻,学生都来齐,先生也来了,到椅子上一坐,穿的是单衣,两针戳进去半截,疼得暴跳起来,忙把针拔出。拿起椅垫一看,只见底下一个帖儿,写着铁化用针戳先生。叫过铁化来,大怒道:“你这畜生,书也不会念,单会做这些坏事。”铁化道:“学生多多的,先生怎么就知道是我?”先生拿贴儿与他看,道:“这上头现写着是你。”铁化哭着道:“我笨些,不会念书,人见先生常打我,就捉弄害我。要是我戳先生,我还敢写名字放在这里么?”先生想他说得甚是有理,逐叫众学生来对笔迹,却是贝余。先生要打他,他说是铁化教他做的。铁化道:“我就这么呆,要是我叫你做的,肯教你写我的名字,你先在先生座上翻,我当你寻什么东西,你做的事反赖我。”先生道:“这与铁化不相g,明明是贝余这个畜生,因我早起打了他,他故下此毒手戳我,故意写个贴子,想嫁祸与铁化。这等j许可恶。”那贝余痛哭,只说冤赖他,口口咬定是铁化。先生也还有些不决,有一个大学生,名叫g壹,说道:“先生只究这两针从何而来,便知是谁了。”先生问铁化,铁化道:“我不知道,贝余说要出恭,去了好一会才来,就在先生位上去翻。”先生便打发g壹到他家去问来,回说道:“他母亲说贝余说先生要针用,拿了来的。”先生笑道:“畜生,你还有什么说?”贝余道:“是铁化叫我要去的。”先生怒道:“你还敢赖?铁化叫你吃屎,你也肯吃么?”按在凳上,结结实实将贝余重责了十板。贝余被铁化耍了这一下,真有口难分辨。却也背地被他骂了十数日。

    隔了些时,那先生有事出门,回来时,正在铁化家门口过。只见十多岁一个孩子,弯着腰在那里哭着叫骂。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卖**蛋的,在那一块马台石上,把两只膀臂圈着,把些**蛋垒得高高的,弯着腰抱着,动也不敢动一动,一个筐子放在旁边。问他缘故,那孩子哭道:“这家十来岁的一个人要买我的蛋,叫我过数。又没处放,他叫我把手圈着,他数了,说进去拿钱来取蛋。这半日总不见出来。我又不敢动,怕蛋滚下来打掉了,这一回又没个人过,我腰也弯疼了,膀子也木了,再迟一会,都是打掉的数。造化遇了老相公,救我一救。”先生知是铁化所为,恨声不绝。替他拿过筐子,把蛋拾在内,装完了,那孩子连腰还直不起来,向先生千恩万谢,方提了筐子走去。

    先生到了馆中,那铁化已打后门早来到学馆里了。先生叫他过来,问道:“你门口那个卖蛋的,可是你促恰做的事?”他道:“我吃了饭就到学里来,并不知道什么卖蛋的。”先生道:“他明明说十来岁的一个孩子,不是你是谁?”怒狠狠的要打他。他道:“我家有好j个十来岁的,难道就是我?先生方才不该放他去,叫他来认认我,看是不是。先生此时打我,可不冤屈了我么?”那先生倒被他说得无言可答,又饶恕了。

    这馆中有一个学生,姓白名华,他父亲曾做陕西华州吏目,因为无子,祷于华山所生,故命此名。这白华怜牙俐齿,善于捣鬼。众学生替他起个混名,叫做白日嘴,因两个白字重在一处不好叫,见他的嘴略有些瘪,又都叫他白瘪嘴。

    一日,先生他出,铁化道:“我讲个笑话,你们众人听听。”白华同众学生都攒拢来听铁化道:“一个f人往井上汲水,这日大冷,遍地都是冰。这f人一时尿急了,见左右没人,就蹲下去溺。溺完了才要起来,不想一滑,站不稳,一个坐跌,把个户就冻得粘在冰上,爬不起来,只得坐着。她丈夫见q子不回,忙走了来,看见q子坐在冰上,问她缘故,q子告诉他,因溺尿冻住了。这男人没法,想了一会,道:“除非呵化了冰,才起得来。”只得爬倒,用嘴呵。不意把嘴同户冻在一处,也动不得。忽有j个挑脚汉过,见他二人如此,问其所以。男人嘴冻住了,说不出话来,f人只得忍羞实告。那j个汉子上前看了看,内中一个道:“这事容易,若要开时,我们拿过扁担来,大家别嘴的别嘴,别b的别b。”

    众人听了大笑,白华见是骂他,说道:“我也有个笑话说给你们听。”众人侧耳听他说道:“一个人念诗道:‘一se杏花红十里,状元回去马如飞。’旁边一个人道:‘你念错了,古诗是归去。’这人笑道:‘你好不通,归字就是回字,回字就是归字。’”

    众人笑得打跌,铁化道:“你们不要笑,我再说一个,一个人在画铺中赊了j幅画儿,家去贴着,画匠要了j十回,他总不肯还钱。画匠气不过,骂道:‘我c你贴白画的亲娘。’”

    众学生齐拍手笑道:“白瘪嘴吃了亏了。”

    白华也不答应,说道:“你们不要笑,且听我说了着。一个人才睡觉,听见外边叫门,起来开了看时,不见有人。刚回来睡下,又听见叫。只得又起来开了,又没有。如此者四五次。这人急了,骂道:‘开了门不见人,关了门又叫门,我回你叫门的祖。’”

    铁化见伤了他祖上,就面红耳赤,争竞起来,j乎相打。那大学生g壹,虽也是个少年,却板板策策,从不同人顽笑,众人都惧怯他些。是他一阵吆喝,才镇压住了。

    铁化又读了一二年,他父亲见他仍然一窍不通,叫他辞了先生,下来学做买卖。他在馆中先生管着,还时常逃学,何况到了铺子里,他可肯安坐?终日在外闲撞。

    一日,遇见一个人,穿得甚是齐整,斯斯文文,也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远远走来,到了跟前一看,是一个大糟鼻子。他心有所触,暗暗含笑,上前深深一揖。那人见他身上华丽,知是正经人家子弟,也回了一揖,道:“小相公,素不相识,何劳赐揖?”他道:“我先生这样一个仪表,可惜把土星(附注:古代用五行:金、木、水、火、土表示五官,土星指鼻子。)坏了,怎不治他一治?”那人蹙额道:“正是呢,也曾各处寻方医治,再不能好。”他道:“家父倒有绝妙的奇方,一治就好的,效验至极。”那人欢喜得一把拉住,道:“小相公,既然如此,烦你引我到府上奉求令尊,倘医好了,我自当奉谢。”铁化诡对道:“本当奉陪同往,但晚生有些要紧的事到一舍亲家去,不能相陪。先生只到三山街,问开毡货店的铁爸爸,人都知道,那就是家父。”那人道:“你原来是铁爸爸的令郎。令尊虽不曾会过,是久闻名的。府上在礼拜寺间壁,我也认得,此时就去奉求。”遂同他拱手别了,一直走到铁家,烦门上人说了进去。老铁回子迎了出来,让到厅上坐下,问其来意。那人看见这老回子也是个大糟鼻子,红肿如拳,甚是疑心,只得答道:“适涂间遇见令郎,他见弟鼻红肿,他说爸爸有上好y方,特来奉求。”老回子大笑道:“先生被那畜生哄了。”因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若有好方,我的鼻子如何到这田地?他哄尊驾来同我会会糟鼻子的。”那人恍然大悟,也大笑作辞而去。

    他一日走到一条僻静巷内,见一家门内一个少f同街上一个老f人说话。他见那少f颇有j分姿se,便站住目不转睛的呆望。那老f见他年纪虽小,然看得太着相了,说道:“你走你的路罢了,尽着站住看什么?”他道:“朝廷的官街,你站得我就站不得?是你看我,我何尝看她来?”老f怒道:“你明明的看着,还强嘴,把眼珠子剜了你的。”铁化笑道:“你剜了我的眼睛,千万撂在那位***k裆里。”那老f听了,又好笑又好气,撵着要打他,他才跑了。

    他到十四岁上那一年,教门是七月初一日过年。老回子把一个六月的斋,大长的天气又是那热,一日饿到晚,还要j次礼拜,直到星月上才吃上一饱。到五更时,又撑上一肚子的牛羊、油香、哈哩洼,好捱一日。有年纪的人饥饱不均,伤了脾胃,成了禁口痢,十数日就病故了。请老师傅同满刺念回回经,即日下葬,都不必细说。

    过了数月,他一日偶然在门口闲站,只见一个斗笠c鞋汉子,问隔壁一个牛铺内道:“这里有个铁回子在哪里住?”那铺子里的人就指着铁化道:“那戴孝的就是铁相公。”那人走到跟前说道:“我是北门桥吴相公差来的,有封字送与相公。”铁化先听见叫他铁回子,已心中含怒。接过字来一看,假意道:“原来你相公等着借这东西,你不要就去着,赶着拿了去。”他忙忙的走进内边,取了一个大圆盒,将磨盘拿了一扇装入,四面封了,写了一个回字封好。叫家人将盒子掇了出来,对那来人道:“你家相公急等着要用,你路上万不可歇。”叫家人帮着他抬上肩头扛着。那人道:“重得很,是什么东西?”铁化道:“都是要紧磁器,不要歪动,看打掉了。”又将回家替他揣在怀里。那人没奈何,扛着去了。原来那人是庄子上才上城来的,乡下人老实,信以为真,一气扛了七八里,肩头也压肿了,两手扶着,肩也不敢换,生怕歪动打了。累得浑身是汗,面红耳赤。到了家中,走到内边,叫道:“快来接接,压死了。”他主人忙跑出了看,不知何故,用手来接,觉得甚重。那人道:“正正的好生拿着,看打掉了。”他主人问道:“是什么东西?”那人道:“我哪知道是什么?铁相公说是相公借的,急等要用,叫我一气扛了回来,不可耽搁。”他主人甚是疑心,道:“我并不曾问他借什么。”忙打开一看,是一扇石磨,不知其意,问他有回字没有。那人喘吁吁的道:“有,在我怀里。”取出来,汗都s透了。拆开了一看,上边并无多言,只得九个大字,写着:“来人无礼,罚扛磨一回。”下面有一行小字,道:“仍着送回,庶可偿罪。”他主人笑着问道:“你怎么得罪了他?被他耍了这一下。”那人道:“我何得罪他?我到了那里,问那里牛铺里道:‘铁回子在哪里住?’他正在隔壁门首,那铺内人指与我。我将相公的字递上,他就进去拿了这东西,叫我扛了来。”他主人大笑道:“他恼你叫他铁回子,故罚你当这回苦差使。”那人方明白这个缘故,又是那可恼,又是那好笑。他主人道:“说不得。你歇歇,还替他送了去,万不可再叫铁回子。”那人嗗嘟着嘴,歇了一会,只得又与他送去。

    一日端y佳节,秦淮河游船如蚁。他家的小厮来向铁化道:“方才打发我送粽子到火爸爸家去,我在贡院门口过,看见哈相公、锁相公、马相公、伍相公四五位抬着食盒,都游船去了。”铁化想道:“这j个人都是我家教亲好朋友,他们就偏我去作乐,令人可恼。我如今给他个大家乐不成。”遂叫那小厮忙去捉了些大青蚂蚱来,到家中寻出一个鱼鲊罐子,装了些稀粪清,把那蚂蚱拌上,用红纸封好。吩咐小厮,如此如此行事:“你到那里切不可笑。”那小厮甚是伶俐,点头会意,接过来拿着,一直到河边来。远远看见这j个人的船到来了,高声叱喝道:“哈相公,我家相公可在船上么?”那哈回子一看,认得是铁家小厮。见他手内拿着个罐子,遂同众人商议道:“小铁儿这促恰鬼,到处他占人便宜。他这小厮拿着的,定是人送他的东西。我们且骗了来吃了再讲。”遂叫船拢了岸,诳那小厮道:“你相公才上岸同人说话去了,就来的。你拿的是什么?”那小厮见他说谎,忍着笑,用眼睃他船上。正中放着张桌子,铺着猩红绒毡,一个大宣窑花瓶着莲花,香炉棋子之类,摆得好生富丽。面前一张金漆方桌,五个人围坐着,鲜果美肴堆了一桌子。答道:“我们家的伙计才打安庆来,带了j罐鱼鲊送我家老。老说相公不在家,定然是来游船,叫我送一罐子来。”众人听了甚喜道:“你来得好,拿上来,你家相公就来了。”那小厮将机就计,递与船上人接了,他道:“千万j明与我家相公,我回老话去。”说着,笑嘻嘻如飞的去了。众人欣欣得意,拿过来揭开了纸头,正要倒出来尝尝,谁知这些蚂蚱闷久了,见了亮,一阵乱跳。众人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臭粪。先蚂蚱一跳时,大家齐叫:“哎呀,不好。”这一声叫是张着嘴的,溅得那粪屑满口都是,j乎连肠肚都吐了出来。这桌了摆设的肴馔果品,都成了屎拌了的,满船臭不可闻,方知吃了他的这一场大亏。连跟随家人,在船头船尾老远的伺候,都还沾了些余光,臭得都坐不住了。东西也吃不得了,倒在河里。一场扫兴,大家散去,归家洗沐去了。累得船家把船都重新洗过,还不能除尽臭气。

    再说铁公房分中的姐姐、、嫂子,他母亲接了五六个到家中来过节,都说道:“今年人说秦淮河热闹得很,有一二十只灯船,堂客们游船的多得了不得。一年一度,带我们大家去顽顽,也沾妳老人家的洪福。”她的那个胖nv儿撒娇撒痴的道:“妈妈,妳带我同姐姐、嫂嫂们玩玩去罢。”这个一嘴,那个一舌,念诵得那老回婆倒也有些念动兴了。叫了铁化来,道:“我听得说河下今年十分热闹,我老人家了,也该去散散心。你可雇只船,我同你姐姐、子、嫂子们大家去顽顽。”他道:“人山人海的,到那里有什么趣?不如在家坐坐,还受用些。”他娘怒道:“只许你终日在外边取乐,我就顽不得一顽?难道怕花了你的家s么?”铁化不敢违拗,出来寻思道:“我娘从没这样高兴,定然是她们怂恿的。我且叫她众人吃些亏,才知道这船不是好游的。”主意定了,次日雇船,上面挂上帘子。他预先来嘱咐道:“既要游船去,不要多吃茶水,船上没处溺尿,大家留神些。”众f人欢喜非常,果然多不敢吃茶水。大家清早吃了些饭,坐轿子到船上来。撑开游赏,真是热闹。看别的游船上,有清唱的,有丝管的,有挟j的,有带着梨园子弟的,还有吹打十番的。那两岸河房,全是来玩赏的男f。虽然耳中眼底有趣,但此时五月上旬,天气正长。一轮火伞当空,四面日光透入蒸着。已是热气难当,又且是口中发渴。到了午后,众人都是绝早吃的饭,此时也饿得很了。他娘c了三四次,他只答应“就有了。”却不见拿上来。又停了一会,方才送上。你道是些什么?都是卤鹅、腊鸭、腌鱼、烘糕、薄脆、眉公s、玉露霜、闽姜、橘饼、糖梅、圆p之类。众人已饿得发昏,见了这些东西,尽饱一吃。过了一会,时已下午,越发炎热。先已是渴了半日,又吃了这些咸的、甜的、g的东西,那喉管中都冒出烟来,如何受得?

    一个个都渴得昏头昏脑,忙问他要茶吃。取了两大壶温茶来,众人那里还顾得,右一碗左一碗只是呷。渴了的人,忍着倒还罢了,一吃些凉茶,越发渴起来,只是要吃。两壶不够,又要了两壶来,都吃了,大家灌了个满肚。渴虽止了些,又过不多时,都有些尿急了。既没处溺,又说不出来。

    正在难忍的时候,谁知铁化拿出些预做就的安息香来,他把皂角制成极细的末子,裹在这香上,捏了数十,一齐点上。叫船家把船头迎着上风,他靠着帘子坐着。那香烟同皂角末,顺着风一阵阵的吹入舱中。这皂角末一闻着,喷涕打个不住。这些f人正在那里尿急的时候,勉强忍着,已是难过。这一顿喷涕,打得下边的尿长淌,哪里还忍得住?都穿的是单绸纱罗之类,把裙k衣f后面尽皆污透,连膝k同鞋都s了,满船板都是尿。忙忙叫拢船,叫轿子回家。他到了家中,反抱怨众人道:“我说不要去,妳们定要去,我叫少吃茶,大家朝死里呷。弄得满船是尿,人看着是什么意思?明日被船家传得人知道了,脸面何在?”众f人都红了脸不作声,他娘也是一k子的尿,也说不出来。大家只怨吃的茶多了,不听他的好话,哪里知是他弄的鬼。

    过了两年,他十八岁上,娶了媳f火氏来家,他母亲也就是那年死了。过了些时,他舅子火大生日,他去拜寿,有许多亲友都在那里留着吃面。

    他偶到后园中去走走,见他舅子的后窗底下放着一个净桶,就知是他舅姆子的。四顾无人,忙向锅底下刮了些锅烟子,将净桶边上周围擦了,把盖了盖上。他留心少刻,又进来看看,净桶已不在那里了,知是舅姆子掇了去用。他走出来,在席上笑个不住。众人问他,他只是笑。再三强问,他道:“我说了,怕大哥恼。”他舅子也不知是什么事,便道:“你有话只管说,我恼的是什么?”他笑道:“我刚才到后边去,不留心撞见嫂子在那里撒尿,雪白的pg上一个大黑圈子,故此忍不住好笑。”内中那哈回子同他最相熟,笑着骂:“你这砍头的促恰鬼,单管嚼咀胡说。”他道:“我一些也不胡说,你叫大哥进去看,要没有黑圈,任凭怎么罚我。”他舅子也当是他真正看见,倒不好认着犯头,大家说别的话,就叉了过去。

    到人散后,火大走入房中,埋怨他q子道:“妳可知道铁家夫这个促恰鬼,妳怎不留心撒尿,被他看见了pg,当着众人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q子道:“哎呀,这是哪里的话?我在屋里关着门撒尿,又不曾在外边,他如何得见?”火大道:“他还说见妳pg上一个大黑圈子呢。”那f人道:“呸,他难道见鬼了,理那砍千刀的胡说。我好好的pg,如何得有什么黑圈子。”火大道:“妳也不必骂人,也不必多讲,看一看便知道了。”叫她伏在椅子上,pg撅着。掀开衣裙,把k子扯下,果然一个黑圈,却被k子擦得模糊的了。火大道:“现有凭据,妳还强什么?”用手将她户一拧,道:“大约连这个红圈也都被他看见了。”那f人红着脸,气忿忿的想了半晌,忙忙的去将净桶揭开,点上灯一照,用手周边一擦,满手乌黑,方悟到是他弄的鬼。夫q二人骂了j句短命促恰鬼,大笑了一场。

    过了些时,铁化又到丈人家来。他舅子不在家,丈人房中坐了一会出来。偶然瞥见舅姆拿着两张c纸,往后边茅厕房中去,关了门净手。南京人家大家小户都有个茅厕,大人家深宅大院,夜间则用净桶,晚间仆f侍婢们去倒。小房人家后窗之外即是茅厕,日间大小便皆在内中,净桶只备夜间之用。这铁化见她进去了,忙忙走到厨房内,兜了些米来,自厨房口悄悄直撒到ao厕门外。进来到丈人道:“老爹,不知是谁偷米,把米撒了一地,直躲到茅厕里头去了。”那老儿是当家的人,听得有人偷米,走出来一看,果然一地,吆喝道:“是谁偷米?”说着,就走到茅厕门口。见门关着,当偷米的人躲在内中,就来推门。那媳f听见公公吆喝着来推门,又不好作声,忙忙的靠住,连k子也不及拽上。一个骂着往里推,道:“是哪个奴才白日里偷东西,这样大胆?”一个使着力往外顶。正在相持,铁化跑到丈母跟前道:“,妳看老爹这样大年纪的人,嫂子上茅厕,他老人家跟了去推门呢。”那老婆子听了,跳起身,忙赶来一看,果然那老鬼还吆吆喝的推呢。被这婆子气狠狠上去两个大巴掌,把那老儿打得愣愣挣挣的。她骂道:“老没廉耻的,媳f在里边解手,你推门做什么?”那老儿听了,满面羞惭,道:“nv婿才说道是偷米的,我当是真,撵了来拿,哪里知道是媳f?”及至出来寻nv婿对话时,那铁化已回去久了。过后不但老头子好笑,连老婆子同媳f想起他这促恰来,也暗笑了j回。

    铁化一日在街上闲荡,有一个乡下人上城来卖枣刺。那刺捆不紧,揸揸巴巴的两大捆,用铁尖担戳在中间,挑得老高的走。不想晦气,就在身上抓了一下,把衣f也就戳破了些。

    他正要动怒,那人看见,忙歇下担子,上前陪礼道:“小人一时失错。相公看我乡间穷苦人,高抬贵手,饶怒了罢。”笑嘻嘻的尽着陪小心。铁化见他这个样子,俗云:“嗔拳不打笑面”,一时怒不起来,便道:“你非有心,失错了,何妨?我正要买担枣刺用,你要多少钱?卖与我罢。”那人见他不怒反要买他的,忙道:“相公饶怒了小人,我应该奉送的。府上在哪里?我就送了去。”铁化道:“我如何肯白要你的,自然不亏你,你挑着跟我来。”

    那人挑上肩,跟着他走。那是乡下人,认不熟城中的路,跟他到了一条小巷口,铁化指着道:“走大街绕远好些路,打着小巷内过去,就是我家了。”那人当是真话,走了进去,挤住了,走不动,他在前面叫道:“你狠狠的使力挤,过了这一节路,那前边就宽了好走。”那人果然用力往前挤,越走越窄,动不得了。再叫了j声相公,要问话时,已不见答应。那枣刺两头挤住,人在中间。要往后退,那刺先是用大力挤进来的,此时要退,那刺都倒在墙上砖缝中挂住,动也不能动一动。

    那两边来往的人都拦住了走不得,骂道:“你瞎了眼,这个窄巷可是走得过去的么?”那人在中间叫冤叫屈的道:“是一位相公要买我的,领我到了这里,他不见了,何尝是我自己来的?”众人知道他被人哄了,等不得,都往别处绕去了。

    这卖刺的站了一会,人急智生,没奈何,将身子睡倒,还打进来的这边,从那刺底下爬了出来。他出便出来了,这担刺却动不得。又想了一会,身上又没一文,只得脱了一件大布衫,当了j十文钱买了一麻绳,打刺上撂过去。他又爬进去,拉着绳头爬了出来,用力倒扯。哪里扯得动?你想这乡间的人,自三四更天挑着个重担,j十里走上城来,指望着卖j十文钱,买碗饭吃,剩得多寡就回去的,那里知道遇了这位盛德君子?耍这一下,弄得已是下午,力也费尽,腰也饿酸。要撂这担刺,又舍不得那铁裹的尖担。只得到街口,再三央求了j位过路的人帮着,才拉了出来。看时,刺都挂掉了。料道日se将西,还要赶了回家,也卖不及,赌气撂在空地方。把买绳子剩得j文,买了碗饭吃,挟着尖担回家去了。一担刺不曾卖得,反当了一件布衫,又得了一绳子,你道这个穷人可气苦不气苦?

    再说那时行院中一个j者,小字玉仙,生得虽不叫做美人,在她姊行中就要算出se的了,因此名重一时,热闹之甚。铁化闻知,接了三番五次,总不得闲。这并不是她故做身分不来,天地间偏有这样不凑巧的事,她闲了的时候,铁化又不去接。到去接时,她又不得闲。铁化哪里想到这上头,见接了j次不来,恨道:“这臭娼,她倚着这点名头,这样可恶。我把她的饭碗捣碎,她才知道我的利害。”这个骘老儿遂算计了一条毒计。

    那日他备了一份厚礼,又封了数两p金,亲自到玉仙家来。她果然不在家,那老鸨儿接着,让进坐下。铁化道:“我慕令嫒久了,来接过数次,都遇无缘,不曾得会。我今特备些须薄礼在此,妈妈收了。但是令嫒得闲,就着人对我说去,我倒不定日子。”老鸨儿也知铁家是个财主,今见他尚未会面就这样大出手,定是个好主儿了,哪识得他的深意。遂笑yy满口道谢,应允不迭。

    过了两日,玉仙家的鸨儿来说她姑娘今日在家得闲,叫她来请。问或是相公到她家去,还是接了来。铁公心中暗喜,便道:“我就差人去接。”忙着人去定河房,吩咐家人到他教门馆中定了桌席。又着人去邀了四五位朋友来,无非是哈回子、马回子、锁回子、伍回子j个同教。然后叫个伶俐小厮,附耳嘱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行事。他遂到河房中来,玉仙也来到,看时果然生得还好。她便善于诙谐,硕于酒量,所以人都ai他。少刻这j位朋友也来了,大家坐下。众人见了她,都来奉承。也有赞扬她美貌的,也有说慕她大名的。那哈回子道:“今日铁兄同玉仙真是一对佳偶了。”那玉仙微笑道:“当日《琵琶记》上原有一句:这回(子)好个风流婿。”

    众人大笑。铁化见打趣他是回子,心中虽怒,却不好发泄,也笑了一笑。叫拿上酒肴来,入席共饮。铁化道:“我素知玉仙大量,我们今日较一较高下。每人面前放一把自斟壶,自斟自饮,豁拳打关,不许代酒,不许错斟,违者罚三壶。”众人都说道:“好。”玉仙自以量大,也不推辞,大家直吃到二鼓时分,都有**分的酒意。众人道:“酒够了,不要耽误了你二人的好事。”铁化也就止住,又叫烹茶来。小厮们送上茶,此时酒多口渴,众人都吃了j杯。铁化道:“夜深了,众位弟兄不回府罢,床铺都预备下有,在此下榻罢。”这是铁化要留他们在这里,明早好做大家一笑。众人虽不知其中就里,见天气迟了,各自去睡。

    铁化同玉仙到了一间房内共寝,少不得脱得光做一番生活。看那玉仙时已醉得动不得了,铁化有心算计她,如何容她就睡?f了春y,安心捉弄她一场。翻来覆去,弄个不歇。婊子被孤老接了来,可拦阻得他不弄?只得任他翻腾,直到四鼓方住。

    既说玉仙有好量,为何众人还好,她倒大醉起来?这就是铁化的恶计。他是主人,又自己定下:行令打关,自斟自饮。他预先备下的两样酒:众人吃的就是随常的酒,那玉仙吃的是他特寻下十多年窖下的醇醪。吃着了爽口,玉仙所以不觉。后被热茶一冲,那酒力发作上来,就有支撑不住。上c又被他一阵鼓捣,头晕眼花,受不住了。虽忍住了不曾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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