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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于此,她能够特别自然地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当Lucy使。曾经有一次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她正低头看面前的会议材料,然后她特别自然地把喝空了的咖啡杯往她右手边的宫洺面前一推,“帮我道杯咖啡”,下一秒,整个会议室都凝固了,鸦雀无声的,三秒钟之后,顾里抬起头,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特别是还迎面撞上了宫洺那两颗一动不动仿佛玻璃球一样毫无温度冷冰冰的眼珠子。她当天刚吃完饭,血糖充足,否则估计也得呼吸暂停一回。下到医院大堂,迎面走过来西装笔挺的顾源。他和顾里都有这种本事,在大热天里,能把严丝合缝的职业套装穿得毫不燥热,而且仿佛浑身还在喷冷气。他手上拿着结算完的住院费用账单,一边上下核对着,一边冲顾里打招呼。理所当然,他没有理我。他看向我的眼睛就像是看向墙上挂着的消防栓。没有人会对消防栓打招呼,除了喝醉了的唐宛如。顾里有一点尴尬,她轻轻转开了眼睛,避免和我对视。从那天顾里因为“突然睡着了”而在摄影棚里呼吸停止被送进医院开始,我和顾源就一直这么尴尬着。顾源照顾女朋友,理所当然日夜陪伴。从高中时代开始,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模范男朋友,这一点,完全没话说。顾里睡着的时候,他依然小心而安静地坐在病床边上看财经杂志,每隔一个小时仿佛闹钟般准点的,轻轻掀开被子,抚摸一下顾里插着针头的冰凉手背,检查是否输液漏滴引起手背肿胀。清晨我悄悄走进房间的时候,也能看到顾里旁边的一张床是空着的,顾源并没有睡在上面,而是挪了椅子坐在顾里病床边上,握着顾里的手,只要顾里一动,他就能醒来。阳光抚摸着他冰山般冷漠的脸,分明的棱角反射出滚烫的温柔,明晃晃的,像滚烫的汤。在顾里住院的这两天里面,我充当了她的私人快递。因为她和顾源两个人,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是全勤标兵。让他们两个旷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顾源必须去参加他们家举行的商业聚会,在那里可以学到大概500节课都学不来的商界的尔虞我诈。或者比如顾里,她预约了波特曼那家全上海有名的高级SPA所以,顾里的高级单人病房,成为了他们两人的新的办公地点。他们两个把笔记本摊在病床上,两只3G的网卡蓝灯闪烁不停,整个房间里都是他们收发E mail附件完成时“叮”“叮”的声音,和他们仿佛永无休止的电话声。而我,上面已经说了,扮演者快递的角色,把宫洺需要交给顾里、顾源的文件从公司带给她,然后再把他们俩整理出来的需要宫洺签字的文件带回公司给宫洺。在这中间,我就待在病房里,听着他们两个人仿佛两台自动打字机一样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并且中途偶尔提着顾里的点滴带,陪她一起去上厕所——这是顾源唯一让我做的事情,因为他没办法堂而皇之地走进女厕所去,尽管他长得很帅。其他的,他一概不让我动手,端茶倒水,订餐扶背,他就像一个英国贵族管家一样伺候的异常到位。

    Chapter 3

    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冷战,快要把我的天灵盖儿掀起来了。所以,趁着顾里去换衣服的空当,我望着顾源,鼓起勇气说:“顾源。”他没有理我。他当然不会理我,我在期望着什么呢?他低头继续看那些发票。我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用他的冷漠用他的假装失聪在冲我冷笑,我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着顾里身边摸爬滚打数十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花花绿绿的单据,“顾源,我跟你说话呢!”他抬起头,眼神里掠过几丝嘲讽,仿佛冰凉的雨丝划过阴霾的天,他斜斜嘴角,似笑非笑的,“你叫我?”“当然是叫你,我叫了你两遍了。需要耳鼻喉科挂号么?我帮你去排队。”我心里压抑着几个月来的火。“你知道么,林萧,”顾源淡然地望着我,政务剧烈的光线从他背后医院的落地窗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染得漆黑,沉甸甸地压到我身上,他的面容被逆光吞噬得只剩下一圈冰凉的轮廓,“我连吵架都不想和你吵。”“所以呢,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我被激得同样咧嘴一声冷笑,我觉得自己这一刻仿佛顾里附体,“就因为简溪和我分手了,我就变成你的杀父仇人了?我们就不共戴天了?”“你言情小说看多了,”顾源依然格外平静。他越平静就把我衬托得越丑陋。我的火又烧高了三尺。“首先我和简溪是朋友,你是他女朋友的时候,自然成为了我的朋友。而现在你们分手了,那我自然有权选择不再是你的朋友。有什么问题么?”我眼睛一眯,“没问题。但现在我和顾里是朋友,你现在是她男朋友,那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非得每次都要把场子搞僵了才开心?你以为你每次撂脸色,尴尬的只是我么?被你甩着透明耳光得人只是我么?你错了,还有顾里。你折磨我的同时,也在折磨她。并且你是如此的心安理得。”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乍现,“哦,对,或者你也并不心安理得,所以你才对她嘘寒问暖百般照顾的弥补你心里的罪孽,装模作样地守在她的病床前面,有床不躺,有水不喝的,苦肉计是一出接一出的啊。”说完这番话,我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我感觉这一刻自己特别想顾里。我把包挪到自己胸前,随时准备拿起来正当防卫,因为顾源的脸已经涨红了,他的头皮绷得很紧,导致他的头发一根根竖着,看起来像头被惹毛的狮子,我感觉他随时都可能揍我。果不其然,他一拳头伸过来,攥住我的衣领,“你知道我曾经陪简溪通宵排队,只为了帮你买一份限量版的生日礼物么?”我轻轻一笑,对他说:“那你知道我曾经为了你和顾里能够和好,做过些什么事儿么?”我头一偏,一颗滚烫的眼泪打到他的手背上,他的脸一怔,明显有点儿被吓到了。在这一点上,我和南湘都是天赋异禀。女人对付男人最厉害的武器,永远都是眼泪,中国千万热血男儿修筑的碗里长城算什么,还不是被孟姜女那个弱女子给哭垮了?以柔克刚,细水长流,顾里在这方面比我们差远了。

    顾源的手稍稍松开一些,“我只是为简溪觉得不值!和你在一起了那么多年,然后呢?而你现在,依旧每天笑呵呵的,穿着好看的衣服,四处游走,继续招蜂引蝶。我真小看了你,林萧。”“那我要怎么样你才高兴?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醉,抱着马桶吐,然后神志不清的去上班,被老板开除?在家里哭着喊着就满意了?你觉得你自己是谁?蝙蝠侠么?坏人不得到惩罚你就睡不着觉是吧?”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把顾里迷死了。顾源松开我的衣领,他脸上的神色透露出他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后悔。他是应该后悔,男人无论任何时候对女人动手,都会后悔的,早晚而已。我刚想说什么,就被人一扯,朝后踉跄出几步。我抬起头,顾里笔挺地站在我面前,留给我一个钢板般坚硬冷漠,而又及其安全的背影。“你们两个放过我好吗?”顾里冷冰冰地看着顾源,然后转过身看着我,“你放过我好吗?”顾源一句话没说,转身朝门外走。然后坐上他的车绝尘而去。我跟在顾里身后,擦干净我的眼泪——因为我知道眼泪只能对付男人,对付顾里没用。对付顾里得抱紧她的大腿然后死命扛着她满嘴喷射的硫酸。扛过那一阵就好了,之后她又会抚摸着你的头发,心疼的望着你,为你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老远,就看见蓝诀像一匹马一样挺拔地站在医院门口毕恭毕敬地等着她。还且还是匹高头大白马。我从小就喜欢穿白衬衣的男孩子,每到夏天,路上都飘着这样穿着白衬衣目光暧昧的美少年,我和顾里总是心旷神怡。我们都喜欢这种象征着纯洁、安全、干净、梦幻的穿着。而南湘和我们不一样,他的男朋友和这些形容词刚好相反,席城总是穿着破洞的牛仔裤、镶嵌着铆钉的黑色T恤,长头发,瞳孔里翻涌这仿佛嘶嘶作响的黑色冷岩浆。还好,谢天谢地,他从我们的生命里消失了。现在南湘的男朋友,完全符合我们的审美,卫海,这尊移动的大理石大卫,又干净,又英俊,而且还单纯,并且是个肌肉男。我和顾里坐上她那辆黑色的奔驰,蓝诀在前面拉开门,他利落地带上白手套,充当了司机。他回过头,告诉顾里她需要看的那几个财务部返回过来的下季度广告预算和分项开支,都放在后座的座位椅背袋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他的脸那么秀气,反倒带着一种生锈的沙哑感,真迷人。我看着蓝诀英俊的侧脸和他下巴上一圈浅草样的青色,心里想,Neil赚了。回到公司,车子一停,顾里就飞快地下车钻进写字楼里去了,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我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看了看Kitty给我的短信,下午的会议时间是1点30分,我是我掉头往公司旁边的一家小餐厅走,一上午的折腾,我得补充点儿能量——鬼知道下午还有什么腥风血雨,反正,从宫洺对所有人发出夺命连环call来推断,事情不小。我坐在窗口,一边翻着工作备忘录,一边等着我点的菜送上来。随着一声“叮当”推门发出的声响,我抬起头,南湘那出水莲花般清秀的侧脸映入我的眼帘,我挥手,“南湘!这里。”南湘回过头来看到我,显然很惊讶,随即朝我走过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南湘。“你给我介绍的《M。E》举行的画展的那个助理工作啊,今天应聘,你忘记啦?”南湘一边用略带抱怨的眼神看我,一边接过小姐递过来的菜单。

    “啊?是今天啊?我都忘记这事儿了,我还以为得过几天。”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几天忙着照顾顾里,医院公司两头跑,累的够戗。“不过,这之前你不是还去面试了一个工作么,好像也是和我们公司有关的是吧?那个怎么样,有消息么?”“那个就别提了。不靠谱。”南湘点了个清汤鸡丝面,又要了杯蜂蜜水,“对了,顾里怎么样了?”“上午刚把她从医院接出来,刚到公司,估计这会已经飞檐走壁的发电报、搞核弹了吧。”想起每次顾里走进她们部门那惊天动地的阵仗,我就头疼。“今天的面试结果么?”我问。“还行。因为是美术专业毕业的,而且只是个临时助理的工作,不需要太高的要求,条件太好得人,看不上这个工作,条件差的嘛,《M。E》肯定不喜欢。所以我觉得自己还凑合。等电话通知。”“恩。”我点点头。我的菜刚端上来,电话响了。唐宛如。“林萧,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拍电影——别误会,这年头电影的门槛已经越来越低了,自从那天我在梅龙镇的环艺影城看见电影海报上的芙蓉姐姐之后,我的心里已经调试得非常好了。我听到唐宛如的声音,头皮一紧,不详的预感直往胃里顶。因为每一次她打电话给我,都会导致我的生活里出现种种灾难。她就像是一个报喜鸟的反义词,报衰鸡。这个星期她给我打了两次电话,星期一,她用特别激动邀功且显摆的语气告诉我,她从家里弄了一台新式的洗衣机过来,为了试验那个号称“离子等距喷雾柔顺衣料”和“高频紫外线杀菌”的功能,“我把你换下来丢在沙发上的两条皱皱巴巴的连衣裙给洗了”——那两条皱皱巴巴的连衣裙是我从公司带回来准备第二天清晨带去外景地拍照用的、借来的Givenchy黑色雪纺纱裙,对方服装助理在借给我的时候反复告诉我不能弄脏不能够熨烫必须保持特殊处理过的褶皱,因为这个衣服不可洗……星期四,她打给我,语气幸福而又充满了上海妇女特有的热络,“哎呦林萧,你说这是有多巧,你说说,你说呀,这真的是,你说说”……她这样“你说说”了大概十几次之后,我手机上显示我妈打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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