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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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香笑着低声道谢,和徐嗣谆出了后门。

    两边是枝叶茂盛的大树,风吹过,树枝婆娑乱舞,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有点像蚕吞噬般桑叶的声音,让人想着就有点胆寒。

    徐嗣谆朝茶香身边靠了靠。

    茶香忙揽住了徐嗣谆的肩膀:“没事,是风!”声音有些颤抖。

    “我,我不怕!”徐嗣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眼睛却盯着不远处在风中摇曳的大红灯笼──那里就是娘亲住的地方了。到了那里,娘亲就会保佑我了。

    茶香点头,不由回快了步子。

    突然,有一道黑影从林子旁窜了出来。

    “啊!”两人搂在一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黑影好像被他们吓了一跳似的,猛地转身。

    苍白的面孔,黑漆漆的眼眶,嘴里还垂着个长长红舌头。

    徐嗣谆双眼一翻,人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十一娘已经睡下,徐令宜还靠在床头看书。

    外面发出一阵声响。

    “怎么了?”她支肘住了起来。

    “你歇着,”徐令宜眉头微蹙,放下书,“我去看看!”

    十一娘复又躺下。

    徐令宜刚趿了鞋,琥珀撩帘而入。

    她脸色很难看,草草地行了个福礼,低声道:“刚才太夫人那边的葛巾姑娘过来,说四少爷受了惊吓,让侯爷快过去看看。”

    徐令宜闻言色变:“怎么会这样?”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心里一阵发慌,坐起身来。

    徐令宜已弯腰扯了鞋,拽了一旁的道袍就披在了身上。

    “有娘在,你先歇着吧!我去看看就来。”他交待一句,大步流星出了内室。

    十一娘就喊了声“琥珀”。

    琥珀忙上前帮十一娘穿了鞋:“葛巾什么也没有说,我也没时间细问。”她说着,扶着十一娘站起来,服侍她穿了褙子。

    只要去了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一娘和琥珀去了太夫人处。

    屋里屋外灯火通明,她们进门就看见太夫人屋里管值夜的婆子低垂着头,哆哆嗦嗦地跪在院子中间,平时服侍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战战兢兢地立在屋檐下。

    听到动静,有机灵的小丫鬟迎过来扶十一娘,也有的打了帘:“侯爷、太夫人,四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玉版迎了出来。

    “四夫人,您怎么来了!”一面说,一面把她请了进去。

    “谆哥呢?”

    徐令宜脸色铁青地站在厅堂中央,徐嗣谆贴身的丫鬟茶香满脸泪痕地跪在徐令宜的脚边。

    听到十一娘的声音,茶香的身子动了动,最后却依旧保持着卑怯的姿态没有回头。

    徐令宜眉头紧锁:“你怎么也过来了!”又道,“正在娘屋里歇着。”

    十一娘顾不得什么,转身去了太夫人的内室。

    太夫人低头坐在临窗的大炕边正抹着眼泪,只有杜妈妈在屋里服侍着。

    “娘!”十一娘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了躲在炕上的徐嗣谆。

    他面如金纸,牙关紧咬,脸上还残留着受惊后的恐惧表情。

    “可请了大夫!”

    “你来了!”太夫人握住了十一娘的手,“白总管已经去请大夫了。”

    杜妈妈已端了锦杌过来。

    十一娘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茶香说,谆哥突然要去祭拜他娘亲,她想着时间还早,那边又有汪妈妈等人照应着……”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待当值的婆子冲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谆哥和茶香都瘫在地上。”

    这分明是有人装鬼吓唬他们。

    十一娘脸色冷峻。

    时间、地点掐算得如此准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心乱如麻地抬头朝太夫人望去。

    只见满脸悲伤的太夫人,眼底深入却闪烁着几份凛冽。

    “那谆哥……”十一娘很是担心。

    也不知道中药有没有行之可效的手段治疗这样的情况。

    太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叮咛她:“你是双身子的人,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快回去歇了吧!这边有我和侯爷,不会有什么事的!”

    谆哥这样,她怎么睡得着。

    十一娘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是等大夫来了,看大夫怎么个说法再去歇息。”

    “你这孩子。”太夫人能理解她的心情,拍了拍她的手,“要不,就到我床上歇了!”

    十一娘正要婉拒,徐令宜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四百二十三

    “怎样?”太夫人急急地站了起来,“可又问出些什么?”

    徐令宜看了十一娘一眼:“守值的婆子说,她看见那黑影进了正房。”

    十一娘骇然。

    徐家能称得上正房的,只有自己住的院子。

    “我已经让人去叫小五了,”徐令宜表情冷凝,“让他帮着彻查此事。”他望着太夫人,说出来的话却是吩咐十一娘,“你琥珀去给宋妈妈专个话,把正房进出的门全锁了,等小五过去。”

    他这是在回避自己吗?

    十一娘目光微闪。

    可立刻就跟自己解释:如果换成自己,只怕也会如此想!

    她挺直了脊背,轻声地吩咐琥珀:“你去给宋妈妈传话。让她把进出的门全锁了,吩咐院子里所有的人,不管是串门的还是在院子里玩耍的,全部待原地不动。谁要是敢乱走动,先领十大板再说。”

    徐令宜微讶地望着她。

    十一娘垂下了眼睑。

    心里有针刺般隐隐的细痛。

    琥珀黯然,应声而去。

    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窒人的凝重。

    太夫人看了看面容平静却身姿如松的十一娘,又看了看欲言又止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徐令宜,轻声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先坐下来吧!”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让气氛缓了缓。

    十一娘低声应“是”,重新落座,徐令宜想了想,坐在了十一娘身边的太师椅上。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徐嗣谆突然低低呓语:“娘亲,娘亲……”手在半空中乱舞。

    十一娘立刻奔了过去。

    太夫人已握了徐嗣谆的手,在他耳边焦急地低语:“谆哥儿,谆哥儿,我是祖母……”

    徐嗣谆好像陷入了梦魇中,太夫人的话不仅没能安慰他,他反而凄厉尖叫一声,挣扎着要摆脱太夫人握住他的手。

    太夫人忙将徐嗣谆抱在了怀里,用脸贴了他的脸,不停地安慰着他:“谆哥儿,别怕,别怕,有祖母在这里,谁也不敢乱来……”

    徐令宜也赶了过来,他站在十一娘的身后,目带焦虑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徐嗣谆被箍在太夫人的怀里,双目紧闭,满头汗水,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小脸上,不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喊着“娘亲”。

    十一娘泪盈于睫,喊了声“娘”,微微弯腰俯视着徐嗣谆:“要不要点炉安眠香?”

    太夫人嘴角微翕,正要说话,徐嗣谆突然一声厉叫,身子一挺,双腿乱踢──有一脚不偏不斜,正好踢在了十一娘的肚子上。

    “十一娘!”

    太夫人和徐令宜都大惊失色。

    十一娘本能地朝后一仰,脚踩在了徐令宜的脚背上。

    徐令宜动也没动一下,一手扶了十一娘,一手挡在她的腹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见十一娘脸色煞白,抿着嘴半晌没说话,他心兀兀乱跳,再也顾不得什么,打横抱了她。“十一娘,十一娘”他低声地喊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惊慌,“你要不要紧?”一面问,一面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太夫人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轻轻地抚着她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太夫人见十一娘没有做声,徐令宜又露出少有的慌张,心急如焚,想过去看看,怀里又抱着徐嗣谆,一时间左也难,右也难,不禁老泪纵横,喝斥两个被吓傻了眼的丫鬟:“呆呆地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去看看!”

    两个丫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慌手慌脚地上前察看。

    徐令宜温暖的大手,带着怜爱的动作让十一娘的情绪渐渐镇定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静静地感受了一片身体的状况,又动了动四脚,觉得没有什么异样,这才保守地道:“我感觉没什么,等会大夫来了让大夫帮我把把脉吧!”

    徐令宜听着整个人就松懈下来。

    他帮十一娘脱鞋:“那你闭上眼睛歇一会。”

    十一娘的嗅觉因怀孕变得十分敏感,太夫人被褥熏着浓浓郁的百合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又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觉得有双看不见的手躲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轻轻地拔动着命运的琴弦,让人防不胜防……一时担心这百合香会不会对胎儿不利。但当着太夫人的面又好不说什么,只有轻声地对徐令宜道:“这百合香我闻着不舒服,你还是让我起来吧!”

    徐令宜听着神色一凛。

    十一娘还以为他因为自己嫌弃太夫人的熏香而不悦,刚想解释两句,徐令宜已指了一个丫鬟:“你去跟四夫人身边的琥珀说一声,让她把四夫人惯用的被褥抱一床来。”

    这种是非场,丫鬟巴不得插了翅膀飞出去。立刻曲膝应“是”,小跑着出了太夫人的内室。

    徐令宜就对太夫人道:“娘,十一娘闻不得这百合香……”一面说,一面四处打量,想找个地方重新安置十一娘。

    太夫人想了想,道:“那就把东梢间的美人榻搬过来。”话音刚落,徐令宽撩帘而入。

    “娘,四哥,四嫂,”他神色凝重,“我都听说了。丹阳正在查我们屋里的大丫鬟、小媳妇、粗使的婆子,完了就过来陪娘和四嫂。”跑到炕前打量徐令谆,“谆哥儿现在怎样了?”

    见徐令宽行事这样利落,太夫人和徐令宜都露出欣慰的表情来。

    “已经去请御医了!”徐令宜站起身来,“你随我去正屋。”

    徐令宽应喏,又犹豫道:“要不要请二嫂过来帮帮忙?”

    徐令宜听了,表情迟疑地朝十一娘望去。

    这件事已经闹得阖府都知,他还顾忌些什么呢?

    十一娘若有所思。

    “我去东梢间歇会吧!”她沉吟道,“那边安静,派个小丫鬟守着就行了。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叫我一声。”

    徐令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低声道:“也好。等会琥珀来了,你身边也有个服侍的人。”

    十一娘朝着他点了点头,和太夫人、徐令宽打了招呼,起身往东梢间去。

    有道目光灼热地落在她的肩头,让她感觉自己的肩头一片火辣。

    太夫人的东梢间是个小小的宴息间。平时永昌侯黄夫人、中山侯唐夫人等人来家里串门的时候,太夫人多会留了她们在东梢间斗牌,或是请两个女先生来唱唱大鼓。屋子里陈设就以舒适为主。

    花梨木的家具,宝蓝色的幔帐,美人榻、醉翁椅,茶几摆着用羡阳砂养的米兰,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因是初夏,美人榻上猩猩红的褥子换了粉色玉石串成的芙蓉簟,弹墨的迎枕套上了姜黄色细葛布套子。

    琥珀进去的时候,十一娘正歪在美人榻上发呆。

    “夫人,”她不由蹙眉,急急地走了过去,“这才刚入夏,您小心凉了身子骨。”

    “哦!”十一娘笑着站了起来。

    琥珀忙叫了立在门口的小丫鬟进来帮着把十一娘铺用的被褥铺上,然后服侍十一娘倚坐在了美人榻上。

    小丫鬟倒了热茶进来,就乖巧地退了下去。

    “夫人,照您的意思,所有的人都在原地没动。”琥珀立刻道,“我让雁容查了查,我们院里的人除了两个告假回家的,一个在上夜处打牌的,其他人全都在。”

    十一娘没有做声,端了茶盅,用盅盖拂着水面上的浮叶玩。

    琥珀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想到刚才出门时碰到徐令宜和徐令宽连袂去了正屋,喊了声“夫人”,嘴角翕翕,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十一娘就把满满一盅茶递给了琥珀,歪着着身子倚在了美人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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