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31部分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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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旱灾,终于要过去了!

    类似的场景,从南薰门到新封丘门,从万胜门到新宋门,从开封到河北,无数的人们在苦苦挣扎数月乃至于一年之后,终于看到了希望!

    然而在禁中政事堂,中书的官员们却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应当喜悦还是要诅咒——人人都盼望着下雨,但是这场雨却不应当是在今天到来!

    王安石走到院中,院中的大槐树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他伸手把给自己打伞的下人推开,让凭雨水淋在自己身上,良久才摇摇头,苦笑道:“天意!真是天意!”

    吕惠卿轻轻跟了过来,心里却忍不住一阵窃喜,脸上却木然无语,半晌方咬着牙说道:“天命不足畏!巧合罢了,何曾有什么天意!丞相不必介意。”

    王安石转过脸来,犀利的目光在吕惠卿脸上停留良久,见吕惠卿眼中闪烁的,尽是真诚与信任的光芒,王安石的眼神终于黯淡,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吕惠卿的肩膀,温声说道:“吉甫当自勉之!”

    与此同时,赵顼站在集英殿的正门外,喃喃说道:“真的是天意吗?!”

    侍立身后的韩绛与冯京、王珪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孙固微微冷笑,接过话茬说道:“也许真的是天意!”

    赵顼转过头来冷冷的望了孙固一眼,孙固却昂然不惧,良久,赵顼叹了口气,说道:“十日不雨,斩臣于宣德门外!十日不雨,斩臣于宣德门外!”

    苏颂故意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从六月二十日诏罢新法至今日,整整十日!”他的话音虽轻,却是轻轻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韩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看冯京与王珪,二人竟是装得一脸的木然,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王安石的相位,已经被老天爷推了最后一把!

    河州踏白城。

    天降大雨。

    王韶披着铠甲,骑在一匹白马上,铁青着脸望着雨中的踏白城。数日前,成功切断玛尔戬的退路之后,果然不出王韶所料,在攻河州城时被震天雷、霹雳投弹炸得损失惨重的玛尔戬军,知道自己的退路被切断之后,立即撤了河州之围,退守踏白城。不料王韶早已料到玛尔戬必然退保踏白城,早就率军绕到城后,出其不意,突击玛尔戬大营,焚帐八十,斩首七千余级,把羌人杀得胆战心惊。玛尔戬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率领残军龟缩进踏白城中。王韶与李宪亲率两万宋军,会同赶来的河州守军,把小小踏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月前,景大人就是战死在踏白城!”骑马跟在王韶身后的河州尉悲愤的说道。

    “阿弥陀佛!”骑在一匹白马之上,身披袈沙的智圆禅师低声念道。

    王韶转头脸来,与他对视一眼,默默无言。那些普通的将领,是不会明白他心中的想法的,“这一战的胜利,能与以前一样帮得了王丞相吗?”王韶用目光询问智圆。

    仿佛看懂了王韶眼中询问的内容,智圆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无论如何,这是熙河地区的最后一战!”

    王韶收回目光,环视左右,见手下将领尽皆跃跃欲试,李宪却勒马停一边,目光远远的望着踏白城,他心中一凛,拨出宝剑,厉声喝道:“攻城!”

    “攻城——”

    “攻城——”

    随着传令兵的号令,数十架抛石器把石块扑天盖地的砸进本就低矮的踏白城,冲车与云梯已运到阵前,作势欲发——就在此时,一面白旗从城墙中竖起……

    “玛尔戬投降了!”

    “玛尔戬投降了!”士兵们传出阵阵欢呼。

    王韶与李宪对视一眼,虽然玛尔戬的覆亡已经注定,但二人都没有想到最后的胜利竟然来得如此轻松,兵不血刃,便彻底平定了玛尔戬之乱。王韶远远望着缓缓打开的踏白城城门,见到几十个白衣白旗的人从城中走出之后,终于不易觉察的吁了口气。智圆轻轻念了一声佛号,目光若有所思的投向东方……

    汴京大内,御书房。

    赵顼的目光在那幅巨大的天下郡县图上停留良久,沙着嗓子说道:“丞相,当朕还在藩邸之时,便时常听说你的大名!那个时候我常想,你就是朕的魏征、诸葛亮,得丞相相助,朕终于有一天,能成就唐太宗也比不了的事业!”他的目光从河套地区,移到了幽燕,热切的光芒一闪而熄。

    王安石静静的侍立在一旁,低声说道:“臣有负……”

    赵顼挥挥了手,苦笑道:“丞相不必有自责之语。桑充国说得有理,当日爱丞相亦切,今日责丞相亦过。朕即位已经七年,国家的财政较之仁宗时、先帝时,都要好得多了,无论如何,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丞相的功劳!”

    “陛下!”

    “丞相一意求去,朕慰留不得。只是丞相虽去,但变法却决不能中道而废了,继丞相之位的人选,不知丞相以为何人最当?”赵顼终于委婉的接受了王安石的辞呈,他们两个人这时候并不知道王韶的胜利,但是既便知道了,事情也未必会有任何改变。

    王安石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拜谢道:“谢陛下圣恩。”

    赵顼走到王安石跟前,竟是亲自弯腰扶起,温声说道:“丞相快快平身。”

    王安石站起身来,沉吟良久,方说道:“韩绛、吕惠卿,当可不负陛下之望。”

    赵顼低头思忖一会,说道:“韩、吕二人,的确可以不变新法之意,吕惠卿既有才干,又识大体,不记私怨,事事以国事为先,犹是难得的人材,只是得罪的人太多,且资历终是浅了,只恐有骇物议。”

    王安石略有不解的望了赵顼一眼,说道:“当初陛下用臣之时,臣之资历,亦远不及韩琦、富弼、文彦博。”

    赵顼背着手,微踱两步,又说道:“丞相所言是,那么蔡确此人如何?”

    “蔡确亦是人材,只是略嫌急躁了,且不如吕惠卿能容人。”

    赵顼点点头,又问:“曾布呢?”

    “材有不足。”

    赵顼转过身来,冷不防问道:“石越呢?”

    王安石不由一怔,这才明白原来皇帝竟然是想要石越入政事堂!他想了一会,终是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石越的才华,只和吕惠卿差相仿佛,但是若论远见卓识,臣也自愧不如。说是宰相之材,的确当之无愧,只是毕竟年纪太轻,资历太浅!这个人,陛下不如给子孙留着用吧。”

    “朕以为石越年纪虽然轻,但是颇为老成,似乎可以补此不足。”

    王安石默然良久,缓缓说道:“陛下若一定想用,臣也不会坚持己见。不过若以臣之愚见,则以为让石越在地方做六年地方官,再回朝廷择一部寺做三年主官,然后再做两年翰林学士,十一年之后,此人便是宰相的不二人选。少年骤贵,升迁太速,有时候并非好事。”

    赵顼微微点头,良久,才说道:“容朕三思。”

    熙宁七年七月,为相五年的王安石,终于被皇帝批准了辞呈,但是皇帝也并没有许可他致仕,而是让他以“观文殿大学士、行吏部尚书、位特进、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的身份,知江宁府事。

    虽然王安石的罢相是旧党们孜孜以求的,但是这件事情却不值得他们多么高兴,因为仅仅在一日之后,皇帝即任命韩绛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以吕惠卿为翰林学士,几天之后,又进为参知政事,以此向他的臣民们宣告,他变法的决心,并没有改变!

    然而赵顼与王安石都没有意识到,三司使曾布与御史中丞蔡确,是不可能承认吕惠卿的权威的,而旧党中人,痛恨吕惠卿更甚于痛恨王安石,这项任命对于汴京复杂的政治局势而言,毫无缓和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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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王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的抓住谢景温,厉声说道:“父亲找苏子由替妹子向桑家提亲?”

    谢景温被王雱吓了一跳,王安石罢相的消息,也不过让王雱稍微咳了两下,淡淡的说了一句:“退一边看看,也未必是坏事。”便罢了。他妹妹的亲事,竟然把他紧张成这样。谢景温连忙温声说道:“元泽,你先不要激动。”一边轻轻掰开王雱的双手,扶他慢慢躺下,这才继续说道:“平心而论,这是一桩好婚事。”

    “好婚事?!”王雱冷笑道,“不行!桑家是商人之家,桑充国的父亲还是个商人,女儿嫁给石越,那已经是石越不长眼,儿子还想娶宰相之女?桑家之贵,便是王侯之家,也不过如此了,哪有这等便宜事?”

    谢景温笑道:“元泽,你想偏了。桑充国也是个读书人,白水潭学院的山长,《汴京新闻》的社长,眼下大宋也就是他能配得上令妹了,相公的眼光,你我皆不及呀。”

    “父亲那是鬼迷心窍,要不然不会推荐福建子进政事堂。”王雱却一点也不卖账。

    谢景温微微摇头,笑道:“元泽,这次福建子进政事堂,可以说是得意忘形。他两个兄弟神气得尾巴都翘上天了,那个陈元凤也人模狗样的,嘿嘿……若依我的浅见,福建子是一屁股坐上了火坑而不自知。”

    王雱轻咳几声,不解的望着谢景温,说道:“如今父亲罢相,政事堂韩、冯、王三人,论舌辩机智,引经据典,都不如福建子,加上皇上信任,怎么说是坐上了火坑?”

    “元泽,你是没有见到曾布和蔡确的神态。”谢景温冷笑道,“如今一相三参,韩、冯、王哪个心里会服福建子?相公在位之时,这几位对相公还有几分敬畏,韩绛与相爷交好,冯京与相公是同年进士,王珪靠的就是资历老,也毕竟要服于相公的盛名,可福建子又凭什么让他们服气?”

    王雱垂首想了一下,也不禁笑道:“倒是有理。福建子这一进政事堂,等于是把天下的怨望聚于一身,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去长袖善舞。哈哈……”

    谢景温也陪着干笑几声,这才说道:“所以说,相公虽然罢相,但是未必却没有复出的机会,只要元泽你养好身体,帮助相公振作起精神来。元泽你没有看报纸,不知道端详,这次桑充国可很是为相公说了公道话,反倒是《新义报》的人,自你病后,便尸餐素位,不知所谓,相公马上要去金陵,吕惠卿必然在《新义报》安插自己的人,日后是很难指望得上了。”

    王雱已猜到谢景温要说什么了,他心中不喜,便皱了眉,冷冷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谢景温说得得意,全然没有注意王雱的神态,见他相问,立刻不假思索的嘻笑道:“现在笼络住桑充国,日后必是一大助力!”

    王雱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盯着谢景温,冷冰冰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把我妹子当工具?”

    谢景温这才发觉王雱语气不对,忙不迭的解释:“元泽,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王雱狠狠的盯了谢景温几眼,寒声说道:“我们王家,不需要女人做工具!我父亲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是,是。”谢景温陪着笑脸答应着,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与谢景温有着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吕府的夜晚,灯火通明,笙歌不绝。吕惠卿身穿上好的湖丝道袍,与邓绾、陈元凤等几个亲信围坐在后院水上凉亭中,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只口大底深、黑色润泽的兔毫盏。吕惠卿将御赐的龙凤茶团轻轻的碾成细末,然后取一点香料,一道放入盏中。这龙风茶团,在茶芽采回后,要先浸泡水中,挑选匀整芽叶进行蒸青,蒸后又用冷水清洗,然后小榨去水,大榨去茶汁,去汁后放在瓦盆内兑水研细,再放入龙凤模压饼、烘干,前后经六道工艺方能制成,又是皇帝珍品,非巨宦显贵之家,绝对用不上的。因此陈元凤等人,都是瞪大了双眼,来欣赏吕惠卿的茶艺。

    吕惠卿略一伸手,旁边侍立的侍女连忙将一个小小的铜壶递过来,吕惠卿接过铜壶,微挽长袖,站起身来,向盏内倒入少量沸水,将茶末与香料调匀。一阵浓洌的茶香顿时扑鼻而来,陈元凤与邓绾都不禁闭目深吸一口,赞叹的点了点头。这才睁开眼睛,欣赏分茶艺术的最高潮,只见吕惠卿左手执壶,右手拿着一个似小勺的茶笼,一边量茶注水,一边用茶笼击拂,茶叶的泡沫随之出现各种各样的颜色和起伏,吕惠卿一面变动手法,那汤纹水脉时而如花草,时而如飞禽,时而似走兽,时而类游鱼……所有幻象须臾即灭,却又层出不穷,当真是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陈元凤等人不禁大声击掌叫好。当时人们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喜欢斗茶,也就是分茶。吕惠卿本就是其中的高手,但是因为皇帝赵顼对这种犬马声色之事,总是刻意避而远之,因此吕惠卿也极少人前卖弄。今日之事,可以说难得一见。

    吕惠卿见众人叫好,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天下之事,理归于一。人生与斗茶,也是一样的,当真是如梦如幻,一个繁华去了,另一个繁华来了,替代无穷,大家所斗的,所争的,便是那片刻繁华时间的长短。”

    陈元凤与邓绾不由一怔,不料吕惠卿在此志得意满之时,竟然发出如此感叹。

    吕惠卿一面轻轻击拂茶水,一面又叹道:“你看这幻象,若以这茶比作人事,那么它们当以为是久了,可在我们看来,却不过一瞬之间,停得再久,也是一瞬,停得再短,也不过一瞬,以茶及人,真感觉一切争斗,毫无意义。”

    陈元凤笑道:“老师志节清高,非我等俗人能及。”

    吕惠卿微微摇头,对陈元凤说道:“听说王相公想把小女许给桑充国?”

    “应当不会错了,是苏子由亲自说媒。”陈元凤笑道。

    “苏子由是四川人,桑家也是四川迁来了,苏氏兄弟在蜀人中威望极高,王相公倒会选人。”吕惠卿漫不经意的笑道,“桑家答应了没有?”

    陈元凤略还嫉恨的说道:“桑家不过一个商人之家,宰相家下嫁,哪里便有拒绝的道理?桑俞楚满口答应了,双方已经订下婚约了。”

    “哦?”吕惠卿手下一点也不停顿,一边击拂一边思量,过了一会,笑道:“如此说来,桑充国也并非仅仅是一个书生这么简单呀!”

    陈元凤冷笑道:“桑充国无可无不可,是程颢极力劝说他答应。何况他父亲既已应允,婚姻大事,双亲尚在,又岂容自己作主?”

    吕惠卿微微抬头,望了陈元凤一眼,应道:“原来如此,程颢这个老狐狸。”顿了一会,又笑道:“如此说来,桑家不经意间,就成为了大宋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了。我的老师,可不简单呀!”

    陈元凤眼皮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是说,王安石是结桑充国为援?”

    “白水潭学院,《汴京新闻》,魏国公韩琦的义女,姑爷石越,桑家的财力,再加上王相公的女婿,桑家的力量,不知不觉,几乎可以与河北韩家比肩了。韩家为本朝巨族,靠的是什么?一是人材辈出,二是门生故吏,桑家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吕惠卿放下茶笼,背着双手,轻踱到凉亭边上,冷笑道:“我的老师是害怕罢相之后,有什么不测,预先埋下一队伏兵呀。”

    邓绾凑上来,笑道:“我看不足为惧。”

    吕惠卿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对陈元凤说道:“我也需要一些人材了。《新义报》一定要由自己人控制,履善你也要到地方上去,再积累点资历。”

    “多谢老师栽培!”陈元凤喜出望外。

    吕惠卿轻轻拍了拍陈元凤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记住做官要清正,有了官声,回来便可以进御史台。”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吕惠卿望了一眼热切的邓绾一眼,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温和的笑道:“邓公子也可以趁此机会在地方谋一优差。”

    “多谢相公。”邓绾谄笑道。

    一声“相公”,把吕惠卿捧得身心飘然,浑身舒泰无比,为了这一声称呼,他奋斗了多久呀!“如今河北各路救灾,一切有条不紊,正是建立政绩的好时机,所以履善与邓公子,都会派到河北去。我会挑两个有矿山的州县。”他看似不经意的说出这句话,陈元凤还不知道深浅,邓绾却不禁大喜,如今朝廷出卖矿山开发权,在有矿山的地方做守令官长,不动声色之中,发财致富,如探囊取物。他却不知道,吕惠卿自己也想买一个矿山,下面有几个亲信,自然方便得多。

    在给女儿定下这桩出乎许多人意料的婚事之后,王安石立即替王雱告了病,一家人乘船静悄悄的离开生活了五年的汴京,前往江宁任上。至于为什么王安石要把女儿许给桑充国,尽管外人有许多的议论,但是王安石心中的想法,却已经没有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平静的接受了这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典型中国古代婚姻,甚至连相亲这一道程序都省掉了。

    就在王安石离开汴京三天之后,也就是熙宁七年八月十九日,李宪押解玛尔戬回到汴京城,枢密使吴充奉诏迎出西城外十里,赵顼喜出望外,御殿受俘,封玛尔戬为营州团练使,赐姓名为赵思忠,授王韶观文殿学士兼礼部侍郎,进枢密副使。王安石开拓熙河的政策,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然而此时王安石却已经不在相位了。

    在这个时候,眼看着熙河靖平、天已降雨,受灾地区救灾有条不紊的进行,运粮的商人们络绎不绝的来往于大河南北,多数的流民们也陆续返乡,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大宋的局势,在经历了最艰难的时期之后,应当有一个缓和与上升了。大宋国也该否极泰来了!

    至少到熙宁七年十月三日之前,这一切亦完全如人们所料。这一天晚上,李丁文在汴京石府,提笔写信给石越:

    “公子钧鉴:某观京师之事,暂不可为,公子安心于杭州开拓,立下政绩,一切功勋,自有人报与上知。某以为政局之平稳,最多半年,最迟明春,必有机会,吕惠卿辈,不过为王前驱者……”

    写到这里,突听到一阵急勿勿的脚步声走了近来。他连忙把信压好,抬起头定睛望去,却是秦观闯了进来,只见秦观脸色红润,走到跑前,兀自气喘吁吁,也不待他相问,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先、先生……出、出事了!”

    李丁文轻轻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说道:“少游,不要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秦观深呼了一口气,走到李丁文面前,端起茶杯,也不管是谁的,全无半点才子风度的一口喝了,这才说道:“方才听苏子由大人的消息,辽人陈兵十万于边境,要求重订边界,增加岁币!还说十日之内,我大宋使者不到代州境上会议,就要兴兵进犯!”

    “啊!”李丁文不由站起身来,他脸上的神情,却让人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气愤。

    而此时屋外的世界,月光如洗,星辰寥落,光芒隔着窗子,洒落在李丁文与秦观的身上,但是却无法照见他们的内心。同样的,从这皎洁的月光中,也没有人能看见大宋的前途究竟是什么样子!

    '第一卷《十字》终'

    敬请期待《新宋》第二卷《权柄》

    注1:教阅厢兵,宋制,厢兵有两种,一种形同杂役,一种如禁军一样接受训练,名为教阅厢兵。教阅厢兵俸银较一般厢兵要高,但待遇不及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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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十字》《新宋·十字》后记

    更新时间:2007…1…816:03:00本章字数:3989

    《新宋》这部小说,写到今天,已经快一年了。这部小说带给我很多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因为我因这部书,认识了某一个人。除此之外,它带给我的一切,都与读者的支持有关,这些也很重要。

    十一个月之前,我动笔写《新宋》的时候,我对宋史的了解,可以说非常的肤浅,到了现在,虽然不敢说有极深的了解,但是我想我已经站到了那个世界的门外。我想极尽自己的能力,来向我的读者展示一个更真实的幻想世界,到今天,虽然远远不能称为完美,但是对于我自己而言,我是可以满意的。

    因为,我一直在进步。

    只须知道自己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便是有种种的不足,我也能很坦然的面对。成熟是一个过程。

    与此同时,我也希望,《新宋》能够带给读者一些东西——除了阅读的快感之外,还能有更多的一些东西——这是阿越小小的野心。我的读者中,有相当的一部分,是并不满足于跟着作者的思维跑动的,他们会有自己的思考,这是很可高兴的事情。有独立的思考,必然就会有不同的意见,然后就会有争辩——这也是极其正常不过的事情。难能可贵的是,不管怎么样,书评区的讨论,始终能有一个良好的气氛。

    在业已结束的第一卷中,时间跨度大约是五年,从熙宁二年的冬天,到熙宁七年。这五年的时间里,石越并没有如初稿那样,登上相位,反而是去了杭州做地方官,这个改变是必须的。因为五年的时间登上相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石越创立的白水潭学院,不仅仅毕业了数以百计的学生,最重要的是,白水潭学院已经成为一个典范,各个书院争相效仿的对象——这个意义,也许比白水潭学院毕业了多少学生,更加重要。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桑充国创办的报纸,已经成为大宋中心地区与精英阶层非常熟悉的事物,这种习惯的养成,远比《汴京新闻》的地位更重要。

    ……

    五年的时间,能发生的太多,但是不能发生的,也一样多。

    在写作的时候,我常常不自觉的想,我写的东西,在宋代有可能实现吗?有时候我觉得可能,有时候我觉得不可能。

    我也会常常去思考,王安石变法时代的宋代,面临的真正问题是什么?我记得有一次和一个朋友在n讨论宋代的役法,我向他略略介绍了聂崇歧先生在《宋役法述》中指出,宋代役法最困扰百姓的,无过于衙前与弓手,他很认真的对我说,弓手应当废,百姓能宽得一分是一分。当时我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因为我自己常常也会代入那个时代。我也会由衷的去考虑那个时代本身面临的问题,这个时候,我就不会去考虑一部分读者希望看到现代社会在古代复现的心理了。

    我常常会在历史与幻想之间徘徊选择。

    我相信能有自知之明,我现在对于宋代的知识储备,并不足以写一部宋代的历史小说;而且《新宋》的本质,依然是一部历史幻想小说。这个故事,离不开幻想。而幻想,需要不断地看到技术的进步,社会的发展,主人公的得意——我一直小心的控制住这种幻想,不要过份的游离于历史之外。以至于我有时候也会郁闷,我为什么不让赵顼拥有现代人的知识,而要选一个石越去白手成名?我为什么不能放任的科技的爆炸,偏偏要小心谨慎的把一切技术,控制在手工业时代?

    有时候我甚至会自嘲:我这是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但是我始终坚持这个风格,不仅仅让石越戴着镣铐跳舞,而且也让自己戴着镣铐写作。这不仅仅是因为有读者的喜欢与支持,也是因为我相信这样的幻想,更能引起读者的思考。

    小说需要的是传奇,历史和幻想本身是矛盾的。我常常说,戏剧性多一分,真实性就少一分。但是另一方面,真实也可能就是戏剧。我根据历史的脉络,编织着情节的发展,却无法也不可能准确的计算前面的改动对后面的影响。因为什么时候是历史,什么时候是幻想,只能依赖于我的感觉。

    幸好,我的历史哲学告诉我,历史是偶然的。所谓的必然,不过是“偶然”发生之后,人们对它的一种承认。换句话说,任何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都只存在“偶然”;发生了之后,便只存在“必然”。这个观点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历史哲学不过是我们认识历史的工具与方法论,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历史。我告诉读者的,只能是我站在的这个窗口所能看到的风景。

    虽然我同样也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别人,你们看到的都是错的,只有我看到的才是对的。但是理智告诉我,真相不止一个。

    所以当我在编织幻想的时候,我可以放心的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它虽然不可能是全部的可能,但必然也会是可能之一。作为作者要做的,不过是尽其所能,让读者也觉得那是可能的。

    在写完上面的话之后,我回去头,又重新将第一卷读了一遍。

    这时候我才觉得读者真的非常的宽容。

    当我回过头去读第一卷的时候,发现有很多语句,根本是不通的!而我的描写,十分之八九,倒正显出了我语言的匮乏——可居然还有人说我的“文笔好”!

    还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则是我常常用大段的旁白来强行推动情节的发展。从客观上来说,这自然是为了保证文章的节奏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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