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8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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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老者道:“这二女论起辈份算是小人们的堂妹,不过一旦送出去,便不再是族中的人,若出了什么乱子,可与小人们毫无关系。”伍封想起渠公曾说过,楚月儿的祖父、父亲都是幼子,在这大族之中,兄弟间长幼的年岁差别甚大,怪不得楚月儿才十多岁,她的堂兄年岁最大的却有七十多岁。

    又一老者道:“这对姊妹自小便有些顽皮,父母又亡得早,缺了管教,小人早就觉得日后有些不妙。”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一个个甚是惊慌。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想法,楚月儿和楚姬被送出去后为婢女,谁也料不到她们会大有出息,所谓女大十八变,楚月儿四岁上便被送走,眼下到了十七八岁,与小时候的样子自然大不相同,何况此刻她华贵无极、金玉相佩、侍从成群,就算是瞠目细看也认不出来。如今贵人前来问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是以说话先推卸了责任再说。

    伍封与楚月儿对视了一眼,不禁摇头。一个老者道:“当日将二女送出,族中曾有石刻,以示祸福与族中无关。”他转到后堂,过一会儿抱了块石刻出来,用大袖擦干净灰尘,捧上来递给伍封。伍封心下倒明白他们当时的用意,须知楚政多变,灭家毁族者不计其数,二女到了钟建府上,无论是她们惹祸,或是钟家被难,他们都怕受到牵连,是以早刻石文,以解其难。伍封并没有去接,楚月儿略看一眼,暗暗生怒,伸手向石刻抓过去,便听“嚓呀”一声,石刻被她一抓而裂,分成六七块。这石刻虽然只有二十寸方圆,却有两寸多厚,竟被楚月儿五指一抓而裂,众人大吃一惊。

    伍封暗道:“月儿这手上的功夫竟然精进至此!”将楚月儿的小手握住,见她五指白嫩如葱,竟有如此神力,真是难以想象,心道:“怪不得月儿姊妹都族人无甚挂念,原来她们族中人都是这样子,毫无亲情之念,也无怪乎这丫头动怒。”指着楚月儿道:“月儿便是那姊妹之一,后来因立了大功,被补入楚王宗室,封为公主。”

    族长等人张口结舌,想不到竟会如此,心忖先前说错了话,懊悔不已。族长忙道:“小人总觉得公主有些面熟,原来是小人堂妹,这真是……”,圉公阳等人在他们先前说话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庖丁刀在一旁哼了一声。

    族长心惊,忙改口道:“小人可说错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小人可不敢胡乱攀亲,虽然从辈份宗族上说是亲戚,但小人等都是卑贱之人,怎算得上是公主的亲属。”

    楚月儿极少动怒,因见自己的族人竟然如此无情,才会恼怒破石,此刻怒气已消,喟然道:“亲属便是亲属,无论你们如何,终还是月儿的堂兄。”伍封心忖这就是楚月儿与他人不同的地方,片刻间便平息了怒气,换了妙公主,非大发脾气,没有一个时辰决不能消。点头道:“我上次托渠公到族中一趟,挑了十个族人到齐国去,都十分可靠,历练了这么久,渐有大用,所谓血浓于水,他们都是我和月儿的晚辈,毕竟是忠心一些。”伍封和楚月儿这么一说,众老者立时大喜,心中寻思:“有个当公主的亲属,日后我们这一族便有了靠山,面上也大有光彩。”

    不过楚月儿又道:“月儿嫁到了齐国,你们却在楚国,我可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这事也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族中没有我们姊妹二人。”她本有照拂族人之意,可一见这数人都是趋炎附势无甚情义之辈,不免有些伤心。

    众老者脸上又不大自然起来,心忖这事情的确不大好说,自己将她们送出去为婢女,眼下她衣锦还乡,再上去巴结想要倚靠,换了谁都会不悦。

    伍封笑道:“不过……”,才说两个字,鲍兴飞跑来道:“龙伯,楚王驾到,眼下已经入了村。”那一众长者又惊又喜,喜的是楚惠王竟会到族中来,一族皆荣;惊的是楚王驾临,自然不是因族人而来,而是因为面前这一对少年男女之故。他们不知道“龙伯”是个什么官儿,只知道这“月公主”定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伍封让这些长者回避,自己带人忙起身到宅外相迎,只见楚惠王带着钟建、子宽等人在大队侍卫簇拥下前来。楚惠王比一年多前长高了不少,仍是大孩子模样,远远便笑道:“姊夫、姊姊,幸亏你们往南而来,若是回了成周,寡人可见不到了。”

    楚月儿笑道:“大王别来无恙?”楚惠王笑道:“还好,虽然国事多了,但有钟大夫、子宁、子宽帮手,也算能应付,不过比不上姊姊和姊夫自在。”

    伍封和楚月儿又向钟建和子宽招呼,一同入了族长的宅子,众侍卫将宅中人赶了出去,随行的宫女寺人准备酒宴不提。楚惠王坐了中间,让伍封和楚月儿分坐左右相陪,钟建、子宽等人坐在右侧,又让春夏秋冬四女、鲍兴夫妇、商壶、圉公阳、庖丁刀坐在左侧,与楚国重臣对坐,给足了他们面子。其实若真按爵位身份,这坐法便乱套了。不说春雨等人能与楚臣对坐,单是伍封便不好安排。他是天子所封的伯爵,楚国只是子爵,王号是其自称的,因此伍封的爵位其实比楚惠王还要高。

    伍封问道:“大王怎到了这里?”楚惠王道:“寡人接到叶公的告急,与众臣商议后,与钟大夫、宽司马带了二万人赶到鄾城援手,不料姊夫早已经先到鄾城,火鼠退敌,并将巴人全歼。宽司马十分佩服,说就算是叶公,最多只能将敌人打退,要全歼却难做到。姊夫两番施大惠于我楚国,寡人无以为报,甚是惭愧,只好追来与姊夫说话,何况寡人这一年多来对姊夫和姊姊十分想念,今日终能再见。”

    伍封问道:“在下于鄾城只与叶公说了一次话,叶公便一直昏沉,未知眼下如何,是否要紧?”楚惠王哈哈大笑,道:“其实自龙伯赶到鄾城之后,叶公便放了心,病势大减。不过他心知兵无二帅之理,一直装作昏睡,免得众将心有依靠,不服龙伯的号令。鄾城大捷之后,叶公的病势便大好了。寡人已经派人送他回叶城,将养身子。”

    伍封等人大为愕然,伍封苦笑道:“叶公高明得很,在下可上了他的大当。”心忖:“他两次败在我手上,或者也无甚颜面见我。”

    钟建道:“月公主配制的灭鼠妙药甚为有效,眼下鄾城的恶鼠已经十去其九,这个功劳可也不小。”楚月儿笑道:“月儿只是试一试,想不到竟能成功。季公主可好?”

    钟建笑道:“公主身子甚好,只是老夫却有些体弱了。老夫这次随大王前来,一是想见见二位,二来是想向月公主索灭鼠之药方。我们楚国境域甚大,除鄾城之外,项城、九嶷、云梦泽等地常年闹鼠患,食粮咬物还算罢了,最麻烦的是鼠带病患,每每疫病猖獗,非大力治之不可。”

    楚月儿点头道:“钟大夫还是一般地操心国事,这事好办。”她让秋风拿了笔简来,在简上写了毒鼠的药方,交给钟建,道:“这药虽然是为了毒鼠,但被人吃了,还是容易出事。是了,夫君说楚稻极好,我们想带一些稻种回去试种,未知当从何处去买些来?”钟建哈哈大笑,道:“月儿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楚稻极佳,最好的却是在月儿的家乡,亦即此地。我明日便让人送来,何用去买?”

    说了一会儿话,宫女寺人奉上菜肴,众人饮酒用膳,楚惠王问起别后情形,伍封简洁说了在吴国、晋国、中山、秦国和王畿的事,楚惠王甚感兴趣,又大为羡慕,道:“寡人身为一国之主,也没有姊夫和姊姊转战列国的威风,其实这些事寡人早使人打听过,倍感荣耀。不管怎么说,姊姊和姊夫算是为我们楚人大添光彩。”伍封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还算得上楚人,微微叹息。

    钟建叹道:“吴王夫差可算是蠢笨之极,龙伯助吴破越,使吴人十分振奋,不料这人竟会趁龙伯北归时加害,失吴人之心。这近一年之间吴人四逃,大部分往齐国莱夷而去,也有不少人到了楚国来。如果越人再次北上伐吴,吴国其灭可知。”子宽点头道:“越灭吴国,锋撄必指齐楚,这事情不可不防。”

    楚惠王笑道:“与其被动受越人的兵戈,不如主动出击。吴地甚沃,越国若是真的灭了吴国,寡人可不能让江淮之地落入越人之手,到时候定会东进抗越,再将间散于江淮的东夷人剿灭收服,尽夺江淮之地,到时候姊夫和姊姊若能援手相助便最好了。”

    伍封心道:“看来你们真的以为齐国意属江淮,才会动此心思。”虽然他早料到会如此,却想不到楚惠王十余岁的少年,居然见识不凡,言之成理,丝毫不提齐国插手江淮的事,老练而有气魄,向楚惠王瞧去。楚惠王笑道:“这可不是寡人想出来的,都是叶公所说。”他叹了口气,又道:“寡人与叶公在鄾城见面,叶公便说其这些事,还说到时候姊夫定会相助楚国。只因这一来是给姊夫母亲的家国报仇,二来是为了齐国非如此不可。”

    伍封沉吟道:“这事情或有可能,日后再说。不过越王勾践、范蠡、文种都是足智多谋的远见之士,智略兵法非同小可,大王切不可大意。如果真被楚国夺了江淮之地,越人便在楚国地域包围之中,以后这越国便要楚国独立应付。如果江淮之地归于齐国,越人便由齐楚二国共御。”他原本对吴国还有些信心,自从到吴国走了一趟,才知道吴事已经再不可为,料必灭在越国之手,明知道如此,也是无可奈何,是以语气中甚是无奈。

    楚惠王大笑道:“这个寡人却不怕他。如果楚国能夺江淮之地,定是经过了一番血战,越人必定大损,再要回复过来,非六七年不可。眼下越王勾践、范蠡、文种都年老了,那时只怕早已经身死,寡人却正是年富力强之际,以我诺大楚国与越国慢慢相抗,越人怎拖得起,早晚便是楚国囊中之物。嘿,叶公所定之国策,大有道理!”

    伍封暗暗佩服叶公子高的见识,点了点头,问道:“叶公提过请大王派使向在下谈及江淮之事么?”楚惠王愕然道:“姊夫怎知道这事?”

    伍封叹道:“叶公不知道在下有机会与大王见面,是以请大王派使向在下说起这江淮之后事。只因叶公耽心我们齐国也有意染指江淮,便请大王预先向在下透露这事,免得日后齐楚之间为江淮之地大起干戈。”

    楚惠王见被他说破,微觉不好意思,只好假扮糊涂,道:“原来叶公是这用意意,寡人可猜不出来。”钟建道:“以在下之见,其实叶公还有它意。眼下龙伯是天子亲赐的伯爵,日后吴灭,龙伯说不定会自夺江淮之地以存吴祀,或另建一国。龙伯是齐君之婿,又有大德于中山、秦国和晋国赵氏,到时候借齐兵,又有中山、秦国、赵氏之援,再向天子请一道王旨,这江淮之地未必不能夺下。大王预先说了,龙伯便不会厚着脸皮与小舅子争地。”

    伍封笑道:“其实在下倒没有这么想过,在下这龙伯爵位虽实,封国却虚,天子将海上诸岛、海外之地赐给在下,在下怎能违旨夺海内之地立国?再加上寡君和田相都有意得江淮之地,在下怎能打此地的主意?这是叶公过虑了。”

    楚惠王和钟建知道他一言九鼎,放下心来。

    伍封道:“在下仍是齐臣,江淮并非私地,如果有一日寡君派在下引军取江淮之地,虽然在下与大王是亲属,可在下不能因私废公,只好与大王在疆场上一决。”楚月儿吃了一惊,脸上变色。

    楚惠王、钟建和子宽等人也暗暗心惊,伍封叹道:“不过越国灭吴之后,必会伐齐,要不便是伐鲁、莒等泗上小国,鲁莒等国向来亲附齐国,齐越之战难免,到时候齐越交战,楚国趋越之侧,若能解齐危,寡君和田相怎好意思与楚国争地?”其实他这是故意向楚惠王暗示,如果齐越交战,楚国若能援手解危,那江淮之地齐国才有可能让给楚国,否则必会争夺此地。

    楚惠王点头道:“既是如此,寡人便与姊夫击掌为誓,万一某天越国灭吴,再挟胜伐齐,寡人必会大兴楚师,助齐抗越,那江淮之地便归楚所有。反过来说,越国灭吴之后,若进军楚国,姊夫可要说服齐君,助楚破越,那江淮之地齐人得之无妨。”

    伍封心中暗喜,他离齐之前与齐平公和田恒商议,故意放言要得江淮,便是为了惊动楚国,如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道:“这约定大王与国君立还差不多,在下能有何作为?”

    楚惠王笑道:“只要姊夫答应了,尽力按约誓而为之便行,成与不成,非姊夫之责。”伍封点头道:“既然大王信得过在下,我们便击掌为誓。在下便上书寡君,请寡君派使到楚,正式结盟。”二人当众击掌设誓。楚惠王道:“与其等齐使到国,不如鄙邑派一使到齐国去,寡人欲使钟大夫为使赴齐,姊夫之书大可以由钟大夫携去,以免往返费时。”

    伍封想不到楚惠王如此性急,可见楚国上下对江淮之地志在必得,只欲早与齐国约定。点头道:“也好,在下这便写书简奏明寡君。”他起身告退,到厢房写了一简,奏明与楚惠王的约定,由于他与齐平公、田恒早已经拟定了计策,眼下依策而行,此简也不封缄,故意说自己耽心国事,与楚国有议而不可擅决,奏请国君明断。写好后拿出堂来,交给楚惠王。

    楚惠王见他行事果断,连竹简也不加封,只是用一个黄帛套儿套上,行事光明正大,更生敬意,面露喜色。殊不知道今日所议之事,伍封早已在离齐之前料定。

    伍封顺嘴问道:“这击掌之誓是否也是叶公所拟?”楚惠王笑道:“正是,叶公知道姊夫重情,早猜到会与寡人击掌为誓。嘿,齐国有姊夫,我楚国也有个叶公,上天对齐楚二国尚算不薄。”子宽叹息道:“叶公这份见识当真了不起。”

    楚惠王点头道:“叶公忠君爱国,钟大夫,今日便拟旨,增叶公邑地五十里,赐千金,以嘉其功。”

    伍封见齐楚盟约将成,越国不足为虑,放下了这数年来心中的一块大石,心情甚好。又想起一事来,道:“在下有一拙见,未知大王是否肯听?”楚惠王道:“姊夫是寡人的师父,有什么见解必是好的,寡人洗耳恭听。”

    伍封道:“楚国境大民多,历来政事变幻,常有谋逆弑王之事,全在于楚国这王位嗣立并无常制,每每生乱,大王不可不虑之。”他话不能说得太详细,因为楚国历代弑王自立者甚多,如楚武王、楚成王、楚穆王、楚灵王、楚平王等,楚灵王和楚平王是楚惠王这一支族之祖辈。当年楚共王有五子,楚共王死后,长子昭立,是为楚康王。其弟公子围杀其自立,是为楚灵王。后来楚灵王又因幼弟公子弃疾叛乱而自杀,公子弃疾自立,为楚平王。楚平王死后,子楚昭王立,楚昭王死后,楚惠王继位为王。伍封当然不好直指楚惠王的伯祖父、祖父之过,何况若非楚平王作乱自立,这王位定不会传到楚惠王身上来。也正因如此,楚臣中有不少人也知道王位嗣立须有常制才行,只可惜身为人臣,不好言及。伍封的身份不同,他是天下名人,爵位既尊,又与楚惠王亲厚,所以才会直言相告。

    虽然伍封语焉不详,但楚惠王十分聪明,立时会意,沉吟良久,点头道:“姊夫所言甚是。钟大夫,你再拟一旨,日后这王位嗣立,除非无嗣,否则非嫡长子不能立,从此成为常制。”

    钟建与子宽大喜,楚政向来因王室频繁的弑杀自立而大乱,士大夫为此毁家灭族者不计其数,楚民为苦。须知此制一立,楚政便安宁下来,伍封一言之功,胜过攻城略地无数。从此之后,楚国王位继立一般是父死子承,仅楚肃王死后,因子嗣问题而由其弟楚宣王继位,不过并未生乱。因王位继立的变故二百多年不见,不过在楚幽王死后,子郝立,郝庶兄负刍杀郝自立,五年后楚灭。楚国继嗣之乱,因伍封一言而止,诚伍封之功也。

    楚惠王心感伍封的一番好意,叹道:“姊夫和姊姊前一次有救驾之功,又有授艺之德,这一次又破巴救楚,可惜姊夫并非楚臣,除了大赠宝货外,寡人真不知该如何致谢才好。”钟建道:“龙伯谏嗣立之制、月公主赠毒鼠妙方,这也是极大的功劳。月公主一族尽在此地,大王可以予以封赏以谢。”

    楚月儿摇头道:“月儿随夫君赴楚,非为赏赐而来,我们这一族无功于国,且不见有能为者,大王若是封赏,只怕令楚人不悦。”

    楚惠王笑道:“寡人有了主意,听闻姊夫和姊姊有子名早儿,寡人便赐早儿以封邑,日后早儿或其子嗣大可以前来承嗣,立为庄氏,以继庄王之嗣。姊姊在此地的族人,都是庄氏一族。”他让钟建颁旨,封此地周围百里于庄氏,暂由专理王室事物的三闾大夫打理,日后伍早儿或其子孙来时,便交付其领封邑。他想这早儿并非伍封的嫡子,日后不能承继伍封之嗣,便将他封于楚国。

    伍封与楚月儿愕然,心忖早儿是迟迟所生,挂名在楚月儿之下,如今两岁未足,便有了楚国的百里封邑,也算奇事一件。知道楚惠王毕竟是年幼天真,天下哪有这么赏赐的法子?不过感于他一番好意,一起致谢。

    虽然他二人自忖伍早儿断不会到楚国来领封地,不料数十年后,时势变易,伍早儿之子果然入楚为官,改称庄氏。此后一百多年间,庄氏都是楚国名将,后来更有一人名曰庄蹻,勇猛善战,因被楚怀王所迫,引军纵横楚境,破郢逐王,无人能敌,后由屈原劝服,引军西向,攻下黔中、且兰、夜郎,一直到滇。后因黔中被秦人攻占,断了归路,庄蹻在滇称王,号庄王。

    日后之事,众人自是不能知道。楚惠王是少年心性,自从他见了伍封和楚月儿之后,敬服之极,更有一番崇拜之心,因此待他们极为亲厚,视若兄姊。今日他与二人见面,又与伍封击掌为誓,心中欢喜,是以酒宴上言谈甚欢。

    楚惠王道:“楚巴世仇,巴人常有侵楚之意,寡人想将巴王父子杀了以警巴人之心,姊夫以为如何?”

    伍封摇头道:“除非大王立即带兵灭了巴国,否则就不要杀他们。如果巴国犹存,巴王父子却死于楚国,这个仇便结得大了。”楚惠王想了想,点头道:“现在灭巴不易,巴王父子便放回去算了。”

    子宽笑道:“大王对龙伯和月公主好生敬爱,前些日看过鄾城外的战场,深感龙伯用兵之妙,新设地名若干,以念龙伯和月公主之德。譬如巴人立寨之处,称为龙伯寨;全歼巴军之茂林,称为太平店;水道之渡口边,龙伯擒下巴王,月公主御风破敌,便叫仙人渡。这三处地名,都是为了教诲楚人,学龙伯和月公主的忠义。”其后,这三处地名虽然屡有更改,不过自今尤存。唯那龙伯寨之名不同,后世佛道盛信,龙伯改称龙王,地名便成了龙王寨。

    伍封和楚月儿心知这楚惠王少年心性所致,微笑点头,却料不到这三个地名在二千五百年后仍存。

    当晚附近城邑的楚臣纷纷赶来,楚惠王安排了此地庄氏封邑,在附近大搜宝货,赠了十余车金帛给伍封和楚月儿,楚国富庶,是以楚惠王的所赠尤多。他是一国之君,自然事多,次日与伍封等人分手,互道珍重,先回郢都。临行钟建果然使人送了许多稻种来,都用长约三尺的巨竹管装盛,足有两百余筒。

    伍封等人留了三日,楚月儿赠了族人无数金帛,让族人安分守礼。这些族人知道此地是伍封和楚月儿的子孙封地,伍封和楚月儿自然便成了他们的主人,小心侍奉不提。三日之后,伍封等人也准备启程离开。

    伍封心中挂念梦王姬,只想急忙回成周去,转念又想:“与楚国之盟有望,田恒总耽心郑国背齐向晋,不如绕道郑国走一趟,看看情形。”可他对路径不熟,找楚月儿、圉公阳和庖丁刀问起,也不甚详。楚月儿道:“夫君,我们在吴国时,不是从计然的落凤阁得过一卷竹简,上面有天下形势地形之图么?”

    伍封想了起来,笑道:“正是,我离齐之前还特地交付风儿带着,你不提醒时我倒忘了,未知风儿是否将竹籍留在了成周。”秋风笑道:“龙伯交付的东西,风儿自然随身带着,怎会忘记?不过上次回到莱夷后,我见竹简笨重,请墨爱绘在厚帛之上,一直随身带着。”伍封赞她道:“你想得周到。”秋风将黄帛拿来,伍封见上面果然有楚国的地形和道路,细看了一阵,叹道:“早想起来,我们来楚国时大可以沿它道而行,或可快些。”心忖无甚急事,既要去郑国,途经堂溪附近,不如绕道到棠溪去看看夫概,这人是自己的舅爷爷,年纪也高大了,也该去见一见他。

    定下路径,往东往北而上,一路玩景,数日后到了汉水边上,过水不远,圉公阳上前道:“龙伯,这汉水之北有个桃花洞,内有桃花夫人之像,是否却看看?”

    伍封问道:“桃花夫人是谁?”圉公阳道:“便是文夫人。”伍封恍然道:“原来是楚文王夫人,听说文夫人是陈国公主,有绝色,嫁给息君后,楚文王闻其美色,率兵灭了息国,夺此女立为夫人,宠爱无比。文夫人生有二子,长子为王,三年无所政出,被次子所杀自立,谥为‘堵敖’,次子楚成王用子文为令尹,国内大治。”

    楚月儿笑道:“文夫人因美而致国灭,想来甚美。夫君既过此地,自然要去瞧瞧。”她格格笑着,也不理伍封是否瞪眼,径自让大队往桃花洞而去。

    伍封笑道:“我倒有些佩服楚成王,能为一女而灭一国,这番狠劲非同小可。”

    到了桃花洞外,却见是山壁上挖出的一个丈余深洞,洞窝内用白石雕着一副女像,涂以彩漆,栩栩如生。

    伍封笑道:“原来这桃花洞这个么个浅坑,何不叫桃花坑?”细看那桃花夫人像时,只见这女子目如秋水,面如桃花,虽只是个雕像,却极为美丽,伍封心忖此女若在生,只怕可与楚月儿和西施可比。

    楚月儿见他看得入神,忍不住暗笑。庖丁刀不知在哪里叫了个老者来细问这桃花夫人的事迹,那老者相貌古朴,腰间系着一个绿莹莹的大胡芦,道:“桃花夫人是陈侯之女,有绝世之貌,嫁给息侯,其姊嫁给蔡侯。息夫人归宁于陈,道经蔡国,蔡侯邀至宫中,慕其美色,以语调戏,毫不尊重,息夫人大怒而去,后由陈回息,不过蔡境。息侯闻讯而怒,深恨蔡侯,遂与楚成王相约定计。楚文王假意伐息,息求救于蔡,蔡侯起大兵相救,因而中了息侯之计,被楚文王伏兵击败,逃走息城,息侯闭门不纳,蔡侯乃被楚人生擒。息侯大犒楚军,送楚文王出境而返。蔡侯方知中息侯之计,恨之入骨。”

    楚月儿道:“这息侯也太不成话了,就算蔡侯对其夫人不敬,也不能借楚人之手害他。蔡侯一番好意,出兵相救,反被生擒。楚王杀了蔡侯么?”

    那老者摇头道:“蔡侯之败,乃是慕息夫人之美所致。楚文王本想杀蔡侯,被臣下劝止,放了蔡侯回去,临行大排筵席,盛张女乐。楚文王是个好色之徒,席间便说起女色来,蔡侯想起息侯导楚败蔡之仇,便道:‘天下女色,未有如息夫人之美者。’还将息夫人之美细加形容,这就勾起了楚文王的心思来。当年楚文王便以巡方为名,来到息国,息侯亲自辟除馆驿,又大飨于朝堂。席间楚文王请息夫人一见,息夫人无奈而出,楚文王见美大惊。”

    楚月儿叹道:“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老者道:“次日楚文王以答礼为名,引息侯赴席,席间擒了息侯,又亲自入息宫寻觅息夫人。息夫人想投井自尽,被楚将扯住衣裾,道如果想保全息侯之命,便寻死不得,否则,楚文王见她死了必会盛怒,定会杀了息侯。楚文王将她好言抚慰,答应不杀息侯,不断息祀,在军中立了其为夫人,楚文王死后谥文,息夫人便成了文夫人。因其面如桃花,楚文王又称她为桃花夫人。楚文王安置息侯于汝水,赐十家之邑,使守息祀,息侯不久便忿怒而死。”

    楚月儿叹道:“息侯导楚人伐蔡,骗蔡侯之救兵,这也是自取其祸。”伍封听他们说得热闹,这时走了过来,道:“原来这桃花夫人有许多故事。”

    老者道:“后面的故事还有哩!桃花夫人入楚之后,虽然楚文王对她宠爱无比,三年之内生下二子,其后都成了楚王,但桃花夫人在楚宫三年,从不与楚文王说话。楚文王十分奇怪,有一日忍不住问她,桃花夫人垂泪道:‘大王因我一人而灭息国,我对不住息侯,哪有面目与大王说话?’从此她便与楚文王说话,不过她向楚文王说的第一句话,又为蔡侯引来了祸患。”

    伍封奇道:“这又有什么祸患?”老者道:“楚文王见桃花夫人垂泪,知道她对息事惭愧,遂将宫中的息人迁往它处,又道:‘息国之变全因蔡侯所引发,当初若不是他羡慕夫人美色,便不会轻侮夫人,使息侯生怒。息侯若不生怒,便不会引寡人伐蔡,也擒不到蔡侯。若非蔡侯在寡人面前盛赞夫人之美,使寡人心生爱慕,寡人也不会灭了息国。眼下寡人须臾离不开夫人,只好为夫人报仇。’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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