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70部分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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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王臣。天下奉王是理所当然,寡君使微臣贺寿,正是应该。”

    这几句话正好说在周敬王心上,周敬王十分高兴,道:“龙伯说得甚是,若是人人都像龙伯这样想,天下便能安定平和了。”

    他高兴起来,忍不住多饮了两爵酒,一时呛住,咳嗽起来。伍封放下酒爵向他望去,只见周敬王咳了好一阵,胀得面红耳赤。

    姬仁道:“父王是否去安歇一会儿?儿臣和小厚代父王向龙伯敬酒便是。”

    周敬王点了点头,叹道:“寡人这身子实在不行了,龙伯请安坐,由王儿代为陪饮。”

    伍封起身施礼道:“天子尽请安歇将养。”

    周敬王退殿之后,众人继续宴饮,但姬仁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向殿后望去,想是记挂周敬王的身体。

    伍封心道:“天子有病,我们欢饮不当。”起身道:“王子、刘公、单公,在下酒力不胜,想先行告辞。”

    姬仁等人知道他为何退席,一齐起身,本来这天子赐宴,臣下一般都是尽量节制,免得饮多了失礼,众人大有此体会,自然也不会强留。

    伍封一走,刘卷和单骄也告辞出宫。

    伍封回到齐舍时,却不见楚月儿和鲍兴,春雨道:“小夫人去了大典之府,小兴儿带了铁勇护卫。”

    伍封笑道:“这丫头只要喜欢上一件事,便兴趣极浓,我也去瞧瞧,顺便将小兴儿他们打发回来。”

    他快步赶到大典之府,见鲍兴和铁勇都守在门外树下。

    伍封问道:“月儿在哪里?”

    鲍兴道:“小夫人入了府,却不让小人们进去,说是吵了这清幽之地。”

    伍封道:“你们先回去,我进去瞧瞧。”

    鲍兴将铁勇带走后,伍封忽醒起门外不见那扫叶老人,心中甚奇:“这老丈日日都在府外扫叶,一扫便是整日,今日为何不见?”

    进入府中,却见那老人在花径上扫叶,楚月儿呆呆地站在一边细看,若有所思。

    伍封轻手蹑脚走过去,楚月儿见他来时,甜甜一笑,向那扫叶老人指了指,并没有说话,又看那老人扫叶。

    伍封心忖:“扫叶有甚好看?”站在楚月儿身边,仔细看那老人扫叶,才看片刻,忽觉头晕目眩,不禁晃了晃,楚月儿早料他必会如此,伸出小手托住他。

    伍封愕然,这许多天来他和楚月儿都看过这老丈扫叶,平日动作甚是寻常,唯今日十分不同。再凝神看时,只见老人一帚一帚地移动,每一个细节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但却甚怪,虽然看起来极缓,但每一眨眼之间,却已经扫净了数尺的地方,心里明明知道其极快,看起来偏偏极缓,显得极不协调。

    伍封不知道老人何以会如此。这种动作看几眼便头晕,闭目则无妨,扭头看楚月儿时,却见她浑若无事,脸上红扑扑地十分兴奋。

    伍封大奇,闭上眼睛,将老人的动作细想了无数遍,忽然浑身一震:“老人的动作其实极快,但看起来却是极慢,自己目之所及,那是慢,心之所念,却是快。心目节奏不一,怪不得会头晕目眩!”

    伍封心忖:“我看都看不得,这老人何以能做出来?这人究竟是谁?莫非他便是老子?!”这么想着,心中一动,睁眼看时,仍然是同样的感觉,忙闭上眼睛。心道:“老丈若是老子,自然会吐纳,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必是与吐纳之术有关。”想到此处,心中暗喜:“吐纳术有‘龟息’、‘蛇隐’、‘龙蛰’三境,我早已经入了‘蛇隐’之境,为何还看不得呢?莫非要到‘龙蛰’之境才行?为何月儿又无妨?”

    他睁开眼睛,勉强又看了一阵,实在支持不住,忙闭上了眼睛,心道:“老丈这动作看来慢,实则快,究竟算快还是慢呢?”苦苦思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想:“我们的吐纳术不也是如此么?九呼一吸,仍算呼吸一次,呼九次为快,吸一次为慢,九呼加起来是慢,一吸比起来又是快,究竟算快还是慢呢?我由五呼一吸变成九呼一吸,便练成了脐息,是否再改一改呼吸法子便能练成毛孔呼吸呢?”心中一动,当下将呼吸往十呼一吸上改去,可不试则已,一试便知道毫无可能,每呼九次之后,自然便要吸气,多呼一气也不得。

    忽想起《道德经》中的几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伍封心道:“五呼一吸可以说是‘逝’;九呼一吸而成脐息,由鼻到脐,自然是‘远’;那个‘反’字又指的是什么?”又想起《道德经》中另外的话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伍封恍然大悟:“反者道之动,我若将九呼一吸改为九吸一呼又如何?”当下试这九吸一呼的脐息方法,试了好一阵,渐渐由二吸、三吸变过去,终能够九吸一呼了,以此法吐纳了许久,猛地里气息滞在体内,无法由肚脐呼出。伍封只觉浑身憋得极为难受,一股气始终无法出来,不要说用脐呼出,就算想退由口鼻而出也不可得,顿时大惊,心道:“糟了,这可出了岔子,再过片刻非闷死不可。”

    正惶然间,忽觉浑身上下如被针刺,虽不甚痛,却十分难忍,耳中只听“嗤”的一声细响,体内那一股气竟从毛孔中沁了出去。然后浑身微有凉感,有气息由毛孔慢慢地渗入体内。气息一通,登时浑身清爽,伍封心中狂喜,知道终于已经练成了毛孔呼吸之法。

    可奇怪的是,此刻气息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不管自己想如何呼吸,那气息自行由毛孔而出入。伍封细细体察,发觉这毛孔呼吸是吸一次呼一次,再不是数呼一吸或数吸一呼了,且每呼吸一次所需时间极长。

    此时伍封便如大寒天泡在热水之中,浑身都轻松了,精神极之振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气力在体内活泼泼地翕动,一吐一纳之间,似乎天地万物之力都随之攒发、集聚,浑身上下倍觉畅快,远胜于先前脐息之时!

    伍封缓缓睁开了眼睛,便见楚月儿顽皮地向他扮着鬼脸,那扫叶的老人却已经不见了。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夫君,这毛孔呼吸之法甚为畅快吧?”

    伍封笑道:“原来月儿已经先练成了,怪不得你不会头晕。是了,这位老丈必定是老子,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楚月儿道:“老子先前骑了头青牛出府,月儿本想追去,又见夫君练功甚紧,不敢稍离,是以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上来。”

    伍封奇道:“月儿比我先来许久,难道未与老子说话么?”

    楚月儿道:“我刚来时,见老子不在门外,而在府内扫叶,却得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便与夫君一样头晕目眩,后来想起这多半是《道德经》所说的‘大巧若拙’了,猜出他定是老子,想起夫君教我改变呼吸次数而练成脐息之法,自行相试,改用成七吸二呼时,才练成这毛孔呼吸之法,再看时便不觉头晕了。”

    伍封愕然道:“原来月儿用的是七吸二呼练成的,我却是用九吸一呼哩!怪不得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法子是因人而异,各不相同,若是说出来用几呼几吸来练,只怕谁都练不成,还会生生闷死。”

    楚月儿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是以不敢说出来。”

    伍封叹道:“老子用扫叶之法教我们练习吐纳,进入‘龙蛰’的境界,委实高明!这授艺之德不可不谢,我们快追上去。”

    二人匆匆出了这大典之府,远远便见老子乘一头青牛,缓缓向城西而去,离他们不足百步之遥。

    伍封正想发足急追,楚月儿笑道:“我们在大道上这么跑过去,必吓坏了人!小兴儿!”便听鲍兴答应了一声,驾着铜车从树后出来。

    伍封奇道:“小兴儿,先前我不是让你回舍么,怎还在这里?”

    鲍兴呵呵笑道:“公子,那可是早间的事哩!眼下快到晚饭之时了。小人本是来请公子和小夫人回去用饭,小夫人说公子在练功,让小人在此等着。”

    伍封看了看天色,哑然失笑,道:“原来已经申酉之际了,我还以为未到午时哩!”

    二人上了铜车,伍封道:“小兴儿,前面那骑青牛的便是老子,快追上去。”

    鲍兴见那青牛慢悠悠地走着,离铜车仅百步之遥,笑道:“这何用追?片刻就赶上了。”驷马如飞向老子追上去。

    说来也怪,不论这铜车如何快法,那头青牛始终慢慢悠悠地在前面百步处。

    鲍兴大奇,又要催马,楚月儿道:“小兴儿,你将车慢下来,那青牛多半也不会走远,没的鞭坏了马儿。”

    鲍兴果然将车慢了下来,那头青牛依然慢悠悠在百步之前。

    鲍兴“嘿”了一声道:“奇怪!”回头道:“公子,小夫人,明明那牛儿甚慢,为何我们四匹马还追不上?”

    伍封见他一张黑脸竟然惊得雪白,笑道:“其实那青牛寻常得很,只不过牛背上的人是老子。连孔子都说老子是神龙,自然是神奇之极了。”

    就这么一路跟过去,直到西门之下,此刻城门未闭,老子施施然骑着青牛到了城门停下。

    铜车到了近前,伍封与楚月儿下了车,向老子施礼,鲍兴自然也跟着施礼。

    老子微微一笑,道:“封儿、月儿是我所见人中最合天道者,有你们两个弟子,已经很难得了。”

    伍封和楚月儿听他这话,那是承认二人是他的弟子,忙跪下行礼,楚月儿并未被接舆正式收徒,此刻见老子承认她为其弟子,只觉得理所当然。鲍兴见他二人跪下,也拜伏一旁。

    这时关喜从城上下来,笑道:“为了你们二人之故,师父多留了这一个月。我们本都是一门,也不必行拜师之礼。”

    鲍兴常听伍封和楚月儿说起老子,今日终于见着,看起来十分寻常,但又感到说不出的神异之处,在一旁拜伏在地,目瞪口呆。此刻这小子又看着关喜,心道:“你看起来比老子大了二三十岁,居然是其弟子。”再看老子时,大吃了一惊,觉得这老人看什么似什么,心里想着龙,老子看起来便像条龙,想着云,看起来又像云,忽想起一段枯木,老子便如枯木一般。

    鲍兴吓得面如土色,怔怔地愣在一旁,口过得大大的,忘了合拢来。

    伍封问道:“师父要到哪里去?”

    老子道:“天地四域均有道,道所在处我便在。”

    关喜道:“我随师父去了,你们要小心支离益。”他从城角牵了匹老马,跨上马背。

    老子道:“你们已入‘龙蜇神境’,与天地万物相合,声息相关,驻颜不老。日后自然能悟天地生成、万物生化之道,从而无境无界,与天地成为一体,无生无死,浑然不破。无境无界,非能练成,而是由‘龙蜇’自然而成。”

    伍封和楚月儿心道:“原来‘龙蛰神境’之后,还有无境无界,这是自然而成,强练不得。不过如今呼吸经由皮毛,自合天地之息,不能为己控制,而是由天地自然所主宰,原来这就叫与天地万物相合。”伍封又想:“怪不得玄菟法师说的五行遁法中的‘合’字诀并非真的‘合’,眼下我们与天地气息相通才是合。”想到此处,心中一动,知道日后练剑,便得从此处着手,必有大成。

    老子似是看透他的想法,道:“你们练的是我一门的吐纳之术,此术只是自身的修炼奇术,虽然有助于气力,却不可仅以武技视之。你们的剑术虽然与接舆有些关联,但早已经非我一门,自成一家,我也未必能教出这样的剑术。是以我也不好多加评判,不过有一言你们要记住:剑术天下至巧,其实是拙,天下至繁,其实是简。封儿要胜过支离益,必须明白一个道理:无。”

    伍封点头道:“是。”心下却一阵茫然:“无?无又是什么?”

    老子看了他许久,道:“你以后会懂的。我去了,你们不要跟来。”与关喜一牛一马出了城门,缓缓往西而去,虽然其速甚缓,但片刻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伍封和楚月儿不禁流下泪来,他们心慕老子已久,这些日天天见到他,却不知道他是老子,还不住的打听探访。今日好不容易认清了身份,才说得几句话便分手,不禁怅然若失。

    他们心中知道,老子和关喜今日走后,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二人静立良久,忽见鲍兴呆在一旁,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楚月儿奇道:“小兴儿在想什么?”

    鲍兴这才醒悟过来,叹道:“小兴儿今日可见到神人了!”将刚才的感受说出来,道:“怪不得孔子也说老子的神龙哩!”

    楚月儿点头道:“许多人来拜访老子,始终不能见到,原因就在于此。老子就在府门之外,别人心有异念,所见的便是风是叶;我与夫君一心求救,却不强求,乃能见到他扫叶。”

    伍封见鲍兴愕然不解,道:“这或者就是无境无界、无生无死,以至能幻化万像。其实自己无变,所变只是旁观者之心。”鲍兴自然是听不懂。

    三人赞叹着上车,回到齐舍。

    老子虽然走了,伍封和楚月儿依然每日到大典之府,用半日时间阅看简籍,另半日时间在齐舍练习剑术和空手搏虎。二人均觉得自从练成了“龙蛰神境”之后,剑术虽然暂时未有所悟,气力却大了倍余。此刻就算董梧再生,单是楚月儿便能与他比肩了。董梧若是碰得此刻的伍封,只怕三四十招内便会败于伍封剑下。

    眼看已经到了十一月,天气日趋寒冷。这些日天降大雪,伍封和楚月儿便没有外出,伍封每日在府中向展如讨教水军之学,他精通兵法,只不过对水军不甚了解,有展如倾囊相授,自然是所获甚多。

    这日伍封将春夏秋冬四女、展如夫妇、鲍兴夫妇、庖丁刀等人叫到后堂,点了五六个铜炉,一齐饮酒说话。又赏许多酒食给铁勇和倭人勇士,让他们自行饮乐。

    伍封道:“这成周有一点好,就是没有什么兵斗战事,我们在这里月余,无须防备有歹人入府。”

    鲍兴道:“公子连董梧也能打败,还有谁敢得罪公子?不过这么一来,便有些无趣了。小兴儿总想着最好有人莽莽撞撞地走来闹事,正好消遣。”

    楚月儿忍不住笑道:“小兴儿倒盼着出事,这真是意想不到哩!”

    夏阳道:“不过说起来,公子这几年中,就以在成周这些日子最为轻闲。”

    冬雪叹道:“谁说公子轻闲?天天与小夫人到大典之府阅籍,其实比以往还似忙些。”

    伍封见春夏秋冬四女脸上大有幽怨之色,歉然道:“说得也是,这数月来的确对你们四人冷落了,自今日始我当改过。”

    四女听他这么说,媚眼如飞,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楚月儿道:“月儿总想着公主,眼见快要生产了,我们却不在身边。”

    伍封叹道:“这真是没有什么法子的事。不过我还耽心另一件事,眼下齐国要改驻军之制,收境内之士卒,设五都之军,只怕我们回齐国时,国君手上连一都之军也没有。”

    展如在一旁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天我总在寻思,龙伯是国君的女婿,公主要生产了,国君理应会千方百计让龙伯回去,怎忍心派龙伯又到这成周来?想是相国田恒的主意了。龙伯在外,齐国内无人能与田恒相抗,田恒便大可以尽得五都之军了。”他毕竟是吴国重臣出身,颇懂政事,立时便想通了其中的原由。

    旋波忍不住道:“龙伯在吴国时,常常在每日间都有新鲜事,弄得姑苏城上下轰轰烈烈,想来甚有意趣,如今却太过平淡了,波儿觉得气闷得紧。龙伯须得想个法子,怎么热闹才好。”

    伍封搔头道:“这可有些难办。不过你与展兄新婚不久,展兄对你爱逾珍宝,理应不会气闷才是。”

    旋波脸显红晕,道:“展蛇儿对我倒好,只是他不大会说话,为人颇闷。”

    伍封笑道:“波儿这夫君沉稳得很,正是好事哩!”他见昨晚一夜大雪,院中积雪甚厚,想起当日在牛山上打猎堆雪人之事,忽然有了主意,便道:“既然无事可做,我们不如堆几个雪人,看看谁堆得好些,我便有赏。”

    冬雪、旋波等人兴趣大生,冬雪道:“怎样才算堆得好呢?”

    伍封道:“我与月儿堆一人,雪儿四人堆两个,小兴儿和小红堆一个,展兄和波儿堆一个,小刀权作见证,看看这五个雪人,哪一个最像真人。”

    众女兴致勃勃,立时掀襟捋袖,纷纷到院内去。展如年纪最长,自然没有这少年心性,不过见旋波兴趣甚高,也笑着跟去。

    众人各有各法,自去堆雪人,倒是鲍兴与小红生起争执来。

    鲍兴道:“小红,你勿须这样搞法,不是堆雪人么,你怎反将堆雪扫落?”

    小红道:“你想堆出个人还是头肥豕?比你还要矮肥,成何样子?”

    鲍兴呵呵笑道:“原来你想堆个公子所说的‘窈窕淑女’,何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是想照为夫的样子去堆哩!”

    众人都哑然失笑,待七手八脚各自堆好了雪人,伍封依次看时,见高矮胖瘦不一,各有其态,展如和旋波所堆的雪人与众人所堆也大致相同,不过颈上却系了条丝带,显得神气一些。

    庖丁刀道:“展爷与波姑娘的雪人多了丝带,生动一些。”

    伍封笑道:“既然小刀说展兄与波儿的雪人堆得好。小兴儿,你们去拿两口‘步光’铁剑来给他们。”

    鲍兴拿了剑来交给展如和旋波,展如知道这种铁剑是越国特有,十分珍贵,爱不释手。

    这时,楚月儿与春夏秋冬四女又指着这五个雪人品评,无非是这人像鲍兴、那人像老商之类,叽叽喳喳正忙处,一个勇士带了两个客人来。伍封看时,原来是柳下跖和姬仁。

    伍封又惊又喜,迎上对柳下跖道:“原来是二哥,这真是意想不到!王子也来了。”

    柳下跖见他们一大群人居然在院中堆雪人玩,呵呵笑道:“兄弟大有雅致。”

    姬仁看着这五个雪人,笑道:“想不到龙伯神勇无双,却是童心未泯。”

    众女正玩得高兴,见有客人来,甚为不悦,便想回避,伍封道:“王子和二哥都不是外人,你们也不用回避。”

    柳下跖叹道:“本来早该来了,不料父王前些时病故,公主即位为中山王,二哥忙了好些天,才能抽空前来。”

    听说中山王死了,伍封和楚月儿都感叹息,柳下跖是个豁达的人,叹道:“人总有死,二哥早想得开了。”

    众人一齐回到后堂上,寺人侍女用条帚将众人身上的雪扫落,将铜炉的火生得更旺,抬了个三足鼎一般大小的大铜爵来,爵中装满美酒,再用铜火盆在爵底生火。这种大爵是专门温酒之用,不一会儿,热气腾腾地酒香四溢。

    伍封道:“二哥可是稀客,让庖人去将那几尾河鲤制来下酒。”

    庖丁刀道:“河鲤若制得不好,不免暴殄天物,还是小人去。”赶去庖室一显身手不提。

    姬仁道:“如此寒天,河鲤可来之不易。”

    伍封道:“这都是天子厚爱,时时派人赐些什物美味,今日一大早派了几个寺人送了六尾大鲤来。”

    侍女用酒勺在各人面前觞中注满了热酒,众人饮了数觞,登觉身热,再将上堂中铜炉火旺,外面虽是大雪纷飞,堂内却如春天一般。

    未过多久,庖丁刀带着庖人抬了六个铜鼎上来,在众人中间放好,又在鼎下燃上火盆,只见鼎中热气腾腾,鱼香满鼻,令人垂涎。又放了若干食案在鼎旁,案上都是切得极为细薄的牛羊肉片,庖丁刀等人用竹箸夹着肉片在鼎里旋动,只须片刻便拿起来,一一夹在众人身边的俎上。

    众人乘热吃了几片,只觉肉甚细嫩,鲜美异常。

    伍封赞道:“其味极佳!小刀,这鱼汁煮肉叫什么名堂?”

    庖丁刀道:“此名为‘鲜’,俗称‘鱼咬羊’,正合天寒时食用。本来只用羊肉最好,不过因有贵客,贵人用牛、士人用羊,布衣用豕,只好也用些牛肉,才合待客之礼。”

    伍封喜道:“你也坐下来,用不上你侍候。”

    众人吃得赞不绝口,柳下跖久居北地,吃惯了烧炙的大肉,此刻吃着这“鱼咬羊”时,便觉味道远胜于自己平日之食,对庖丁刀大加赞赏。

    吃了好一阵,伍封问道:“二哥是个大忙人,此次来到天子脚下,莫非是为了进贡?”

    柳下跖点头道:“这次我带了良马三百匹、牛五十、羊一百,毛皮二百,正是要进贡天子。不过今日才入城,正想央王子说项。”

    姬仁道:“父王若是知道中山进贡,必定大悦。不过中山向来不通王室,这是第一次进贡,使者又是柳大将军,在下怕刘单二卿和舍弟到时候说话不小心,反而得罪了中山。”

    伍封知道他话中的含义,道:“中山进贡,这是天大是美事,如果还有人说闲话便不好了。二哥是否派人拜访了王子厚、刘单二卿呢?”

    柳下跖点头道:“我派人送贡表入宫时,也已经派了人携厚礼拜访。”

    伍封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无妨了。”

    姬仁道:“不过眼下可有个弊处,晋使昨日已经来了成周,晋国对周事影响甚大,只怕这事还有些难办。”

    伍封道:“这是为何?”

    柳下跖叹了口气,道:“只因这晋使是智瑶。”

    伍封心中立时明白。中山与代国有盟,如今代国与晋国赵氏结亲,同声共气,中山也因此成了赵氏的亲厚之国。智瑶素与赵氏不和,自然不想中山坐大,如果天子对中山赏赐封爵,中山便列入诸侯之国,名望和声势大振,更增赵氏势力。他皱起了眉头,道:“想不到智瑶会亲自来。”

    姬仁道:“智瑶表面上是向代表晋国为天子贺寿,依我看,他其实是想插手周事。晋国早知道父王身子不好,却又迟迟未立世子,刘单二公的态度又含含糊糊,此事插手,正是绝佳时机。智瑶向来支持舍弟,一心想让父王立他为世子,要不怎会在一大早便去了王城呢?”他见伍封有些不解,解释道:“成周虽然也有舍弟之宅,不过他喜欢居于王城,这些年中他得晋国智氏之助,势力甚大,俨然王城之主。”

    伍封吃了一惊,道:“这可不大好,万一处置不慎,只怕周室会再兴一次王子朝之乱。”

    姬仁叹道:“正因如此,父王才迟迟不愿意立太子。”

    这时就算是丝毫不懂政事的鲍兴,也知道天子属意王子姬仁,否则直接立了王子厚为太子便了,何须拖延?而姬仁对中山之时如此心热,固然是为了周室的脸面,自然也有拢络中山之意。他势力单薄,虽然中山偏远势弱,但有此国相助总胜于无。

    伍封心中忽地有了主意,道:“既然智瑶去了王城,一时间肯定赶不回来,我们便来个以快打慢!王子与二哥在府上稍坐,在下立刻入宫,向天子进言。”

    姬仁和柳下跖对他向来信服,这次同来本就是想让伍封设法,心中大悦,姬仁更是高兴,虽然这事情是为了中山一国,但因此一来,便让自己与伍封站上了同一线来,日后更增交情。

    伍封让楚月儿款待二人,自己叫上鲍兴,匆匆入宫觐见周敬王。

    周敬王听说伍封入宫,连忙在偏殿传见。

    周敬王的精神颇好,想是因接了中山的贡表,心情甚佳。问道:“龙伯冒雪入宫,未知何事?”

    伍封拱手道:“微臣听说中山来贡,特来相贺。”

    周敬王道:“寡人心悦之余,又有些烦恼,正想与人相议,龙伯此来最妙。”他特地赐座,请伍封坐在一旁。

    伍封问道:“天子威盛,以至远方异族来贡,正是美事,天子又因何而烦?”

    周敬王叹道:“中山在贡表上自称‘中山子’,态度甚恭。本来寡人应该笑纳贡物,赐以伯爵。但晋国派智伯为使,眼下已经来了成周。当年晋国六卿之乱,齐国、中山均被卷入,相助范氏和中行氏。范氏、中行氏败后,齐国与中山结盟,深为晋国所恨。齐国势大,晋人不敢轻惹,但中山却小,寡人若予以授爵,晋人必定不悦,智伯多半会大加反对,寡人怎愿意驳他的面皮呢?”

    伍封笑道:“其实要此事十分简单,授爵是天下公事,智伯反对或能找出一些有些道理,只要天子另用他法,既抚远臣,不失中山人之心,又不必授人以口实,觅些堂而皇之理由来反对,便可以左右逢源。”

    周敬王忙问道:“有何良法?”

    伍封道:“中山来贡,天子安然受贡,仍以子爵相待,不必升为伯爵。从表面上看,并没有公然承认其在诸侯之列,智瑶便无法反对了。然而对中山使臣却可以大加赏赐,这是合乎礼仪之事,也无人能予以异议。”

    周敬王道:“中山子入贡,自然是想寡人封其为诸侯。单是赏赐使者,只怕会岂令中山子不满,日后还有何国来贡?”

    伍封笑道:“天子想必知道了这使者是柳下跖,此人昔日为盗,纵横列国,人人惊惧,如今他改邪归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天子正该大加颂扬,以为天下为盗者之表率,这正是仁厚之举。中山子前不久亡故,继位的中山子其实是女子,即柳下跖之夫人,赏赐柳下跖,便是赏赐了中山子,中山子必定悦服。”

    周敬王点头道:“原来如此,寡人若是赐柳下跖为卿如何?”

    伍封道:“大国三卿,小国二卿,大王赐柳下跖为卿,代天子守国自然是好,不过这会让人觅到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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