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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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玉皱了皱眉,咬一下嘴唇,思索着应该用的言辞,这话虽然已经对桓远说过一遍,可是在容止面前,她却是要提起超出十倍的小心谨慎,反复斟酌言辞,暗喻不喻,确定不会被容止看出真实用意后才说出来。

    容止此时也暂时放下了悠闲的姿态,很诚恳肯认真的倾听着,如同世界上最好的听众。

    楚玉又缓了片刻,才接着道:“假如光是河流改道,这没什么,可是问题在与,河流下游有一大片的土地,那些土地非常渴望着被河水润泽,假如没有那条河,那片土地就会干涸。”楚玉苦恼的望着容止,“你说,那条河,究竟应不应该改变方向?”

    容止很平静的眨了眨漆黑漂亮的眼睛,慢慢的又坐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粒不过指头大小的点心,轻轻的送入口中。

    虽然预先有过设想,可是谁能想到楚玉问的这个问题竟然这么的荒谬?河流有了自己的主意?这算是什么道理?

    又或者,她打算借着河流,说些别的什么?

    容止又拿起一粒点心,很沉静的想着。

    楚玉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在比喻,用河流来比喻历史。这滔滔不断的河流,便是滚滚而下的历史,夏侯商周,汉晋隋唐,宋元明清,历史的汹涌波涛,呼啸而来,奔腾而去。但是很偶然的,河流里出现了那么一丝不和谐音,有一小股水流,想要换个方向流流看,这小股水流,便是千年之后而来的楚玉。

    她知道历史之上的山阴公主很快就会死,但是换成了现在的她,她不想死,所以要为此做出一些改变,这是一切的大前提,为了活下去,她必须有所动作。

    可问题就糟糕在两点上,第一,楚玉不知道应该如何动,第二,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动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楚玉的历史很糟糕,很糟糕,糟糕到,在偶然看到有关山阴公主的故事之前,她甚至几乎完全不知道历史上有南北朝这个朝代的存在,而在偶然知道山阴公主的故事之后,她也不过是当普通故事一样的随意看过去,笑一笑,知道有这么个人,这么个时代,然后不再理会。

    所以,尽管知道历史上山阴公主很快就要挂了,她却始终想不起,那个带头谋反,杀死刘子业自己坐上王位的人是谁,只依稀记得,好像是刘子业招了三位亲王,也就是她与刘子业的叔父回建康,关在宫中取乐,其中一位参与了这场政变,楚玉刚醒来后就设法的打听到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暂时能安下心来,知道自己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她的时间还比较充裕。

    比较麻烦的是,她实在想不起那位叔父是谁了,即便是浏览了一遍所有拥有皇室血脉之人的名字,也想不起,那人究竟是谁,而在叔父政变之前,还有别的兄弟也要政变,楚玉自然也记不得那人是谁。

    要怪只能怪,山阴公主的父亲和祖父太能生了,留下来叔伯兄弟一大堆,光是记清楚他们的名字,就要花好大的一番功夫。

    楚玉曾经十分阴冷的想过,假如她能找出来那个人,那么说什么也要先下手为强把那人给解决掉了的,虽然她心理上对杀人有着极大的抵触,可是假如逼急了,她未必不会那么做。

    自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就连楚玉也不知道,自己届时是否真能下得了手,只是理智上提供出这么一个蛮横的解决方案。

    但是只知道一味的杀,也是完全不够的,真正的不安定因子,其实在小皇帝刘子业身上,官逼民反,君逼臣反,假如小皇帝能不那么残暴,假如对各王以怀柔政策加以安抚,那么有反叛之心的人,只怕会少一半。

    现在从山阴公主对刘子业的影响力看来,想要左右一些皇帝陛下的决定,并不是太难的事,但是由于楚玉缺乏这方面的斗争经验与政治触觉,并不太清楚,应该从哪方面入手整顿朝纲,假如弄巧成拙,实在是大大不妙。

    这是“进”的那一面。

    楚玉在来到这个时代,定下神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进退两方面,进,便是主动出击,抢先斩除会危害到自己的因子,假如她身为男子,其实不需要考虑这么多麻烦,但是女子干政,总是有些犯忌讳的,而与之相反的,退,则是为自己安排好后路,假如事态最终无法挽回了,也好保全生命,安然远遁。

    但是这个退也是有讲究的,流离失所,三餐不继,衣不蔽体的退也是退,锦衣玉食,华服美宅,安然度日的退也是退,关键看怎么安排。

    想要隐遁,并不是一件举手之间就能做好的事,尤其是在知道山阴公主与皇帝的牵扯如此之深后,想要全身脱出,更加的不容易。

    潇洒走江湖,这种事最多就是在书上看看,但是自己做来,却很不实际,首先,想要生活下去,需要钱,她需要一大笔钱给自己打底,这个不难,公主府很有钱,可是难得是,她必须悄无声息的抽调出一大笔钱,还不让别人发现去向和用途,这个就需要花一些手脚,这也就是,为什么楚玉急着让桓远从容止手上分权的原因:她要掌握住钱,但还不能让别人发现。

    啧啧。

    楚玉喝口甜汤,咂了咂嘴,觉得很不是滋味,本来应该属于她的钱,她用起来还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真是感觉别扭。

    假如要隐遁,就必须彻底抛弃公主这个身份,抛弃得干干净净,一点关系都没有,绝不能留下可容追溯的线索,那样的情况,必然是小皇帝看她不顺眼了,又或者小皇帝倒台了龙椅换人坐了,想要杀死她,解决一个看不顺眼的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假如她托庇于什么人的保护下,那人出卖了她,她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楚玉所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要隐遁,就需要一个新身份,这个是身份,必须是不在皇家掌握之下,只由她自己控制的,可是这并不容易。

    首先必须在某个地方,有一处房子,房子最好不要太小,那么买房子要花些钱,这个倒是其次,关键在于房子的选址,那个地方,最好是在近几十年,少经战祸的地方,假如长期遭铁骑践踏,她就算住下,也不得安宁。

    房子有了之后,便是户籍身份,这个身份自然是假的凭空伪造的,并且由楚玉亲自去伪造,经手之人,必须能够保守秘密。

    那个户籍身份,必须完全与皇室脱离关系。

    接着,便是阶级地位问题。

    生活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假如是以平民的身份,很难逃过官宦以及当地豪强的欺压,就算是再有钱的平民,假如没有自己的防卫力量,也不过就是一条比较肥嫩的羊,会被群狼一口一口的享用掉,楚玉是绝不愿意自己成为那只被享用的羊的。

    而一个人的阶级地位,某种程度上取决于他的交往对象。

    需要与当地官府和豪强打点关系,需要在当地建立自己的防卫力量,需要金钱人力时间!这些,没有一项是可以轻易完成的。

    所以楚玉需要桓远,她不仅需要桓远,还需要更多的人为她未雨绸缪,为她奠定基础。然而她现在所能用的,也就是半个人,桓远经验不足,只能算半个。

    流桑年纪太小,暂时不方便接触这些,墨香柳色目前尚未看出能否有用,花错容止她目前不敢太动,只有桓远能算上半个自己人,就连越捷飞,楚玉也不能在这方面信任他。

    来这里的前几日,楚玉已经套出来了,越捷飞之所以效忠于山阴公主,是因为他的整个师门,都是效忠于皇室的,是皇室,当今的皇帝,不是她本人,因此,楚玉不能信任越捷飞的立场,也不能告诉越捷飞自己要做什么,否则对方会想,为什么一介公主会想要隐姓埋名隐遁,她要怎么对他解释?

    就算是退,楚玉也不愿意狼狈的作为逃难者,四处受人欺凌,假如她现在就逃走,只怕今后真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需要在这乱世之中能保障自己安乐的实力。

    不仅仅是单纯的武力,还有势力,人力,脉络。

    假如说别人看情势,是从一州一县,一隅一地,最了不起也不过就是从当今天下去看,那么楚玉看情势,便是从历史的角度去看。

    她的眼界穿透了千年的时光,看起来也格外的不同,也许因为阅历和处世经验的不足显得有些天真稚嫩,可是却绝对拥有着凌越于时代之上的超然。

    他人或以利益,或以强弱,或以识人判断局势,然而楚玉的眼光却是——历史。

    这是她超出别人的地方。

    尽管她的历史实在是学得有些糟糕,可是在大局方面,她有明确而清晰的把握。

    虽说在很早就制定了攻变退遁的战略,然而楚玉却还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假如她为了自保而有所动作,会不会影响到今后的历史发展?

    假如因为她的异动,导致历史上发生小小的波澜,而这个波澜慢慢扩大,最后不小心的影响到了一千多年后,怎么办?

    更直白一点说,就是楚玉担心因为自己的愿望,不小心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二十一世纪的楚玉的不知道多少辈祖先被咔嚓掉了,那么她楚玉还会不会存在?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无聊和无趣,却是楚玉不得不去正视的,假如因为她改变了历史事件,导致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偏移,那么……会怎么样?

    她会不会嗖的一下,凭空就没了?

    也许别人看来这个问题实在是庸人自扰,可是事关自己的小命,楚玉怎么可能不反复思量?

    “呃……”容止想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想起楚玉是在等他的回答,沉吟片刻后道:“公主,我想问一下,那条河流,真的那么想改变流淌的方向么?”他好像隐约猜出来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猜到。

    那条河流,真的那么想改变流淌的方向么?

    一个字一个字的,轻而慢的敲打在楚玉的心脏上。

    楚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睁开来,平稳的道:“想,很想。”尽管刻意维持平静,可是楚玉微微颤抖的嗓音里,还是流露出了那么一丝压抑不住的渴望:“那条河,真的很想换个方向流一流。”

    很想,很想。

    容止笑意宛然的看着楚玉:“既然那条河流很想换一个方向,那么我说什么,能改变她的念头么?能阻止她么?”

    听着他的话,楚玉陷入呆愣,很快的,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即便是在遮蔽了阳光的绿荫下,依然耀眼得不可逼视:“你说的不错,那条河自己的主意,不会被改变。奇qisuu書网”她话语间坚定了不少,并且有着放下什么的释然。

    是的,那条河流,是一定要改变方向的。

    楚玉忽然站起来,快步离去。

    楚玉走了,容止整个人又好像没骨头一样躺回长椅上,神情慵懒而舒适。

    河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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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基本更新和9000分加更章节,这是两章合并成的一章,因为不好拆开,为了完整性起见我便一起发出来了。

    这一章,说道理说得可能有点枯燥复杂,不过假如有心的话,还是请仔细看看,不单是承前启后,也是说明一下小楚,同时也是我的思路。全文之中用笔墨说这么长一段理论的,大概就是这一章了,今后基本不会再有。

    进为攻,退为遁,但是攻要攻得巧妙,遁要遁得漂亮,需要考虑的方面很多,并不是太简单的事情,这是我思考后的结果,也算是回答一下书评区里的疑问,为什么小楚不为了即将到来的政变做准备,她其实一直都在思索,只不过迟迟无法做决定,导致她动作缓慢,并且,即便是做出了决定,也需要时间去执行。

    小楚为什么在遇到裴述后答应参加诗会,并不单纯是为了好玩,而是看裴述的外表风仪,决定结交这个人,结交这个世界的文人集团,使用另一个身份打入这个世界,为了今后的谋划做准备,虽然出现了一点她意料之外的波折,但是她最初的目的,却是早就已经决定了的。

    当然,我不会写什么太多朝堂上的斗争,毕竟我自己并不擅长这一套,写出来也是贻笑大方,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各位看书人的心情,我自然,还是更愿意在朝堂之外,多写帅哥o(n_n)o,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一点。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五十一章 我赠君砒霜

    很蠢,很无聊。

    楚玉走出容止的园子,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前世看穿越小说,她也曾对那些担忧历史变动的描述有些不以为然,可是现在轮到了自己头上,却意外的沉重。

    她身在局中,不敢轻易冒险。

    犹豫了这么久,与其说是瞻前顾后,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过是楚玉骨子里对历史潜在的敬畏,这敬畏让她不敢随意的“换个方向流流”。

    在终于下定了决心,放下了负担之后,再来看这些天的挣扎,楚玉不由得感到一丝豁然与释然,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怎么敬畏,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历史,是要她死的,假如不变,她怎么活下去?

    所以说,这些天来的烦恼,用十个字来概括,大约便是:很傻很天真,很蠢很无聊。

    但是,人生在世,要是一直一点儿傻都不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转身回望,容止的身影已经被两人之间隔着的竹桐给挡住,楚玉所能瞧见的,不过是一片绿意,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翘起很浅的弧度,片刻后舒展容颜,突兀地哈了一声,耸耸肩,像是在对过去做最后的告别,随后也不顾身旁越捷飞的惊讶,大步离去。

    总是要说再见。

    在小命面前,历史的尊严什么的,就请容许她稍稍的……践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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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容止,便去见桓远,经过这些天的变动,修远居已经与从前看起来大不一样,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和信任,楚玉撤走了在桓远门前看守的侍卫,容他自由出入不须备报,这个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出府,还是必须和她说一声。

    一入修远居,便瞧见桓远有些苍白的脸容,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线,那双沉静古雅的眸子正在快速的浏览帐薄,左手翻着帐薄,空出来的右手笔走龙蛇,一行行流利的小楷自笔尖流出,简要的记录关键。

    楚玉走进屋子里,桓远竟似太过专心,没有发现她的到来,楚玉暗暗一笑,走到他所在桌案面前坐下,静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发现。

    大约足足等了半刻功夫,桓远似是觉得有些累了,他放下笔,抬起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这时候才瞥见楚玉就坐在身前。

    桓远一愣,按照他现在的身份,似乎应该立刻诚惶诚恐的离座向她行礼,可他心中却仍有些不情愿和别扭,动作也僵在原地。

    瞧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挣扎之色,楚玉笑着摆摆手,凑过头去看了眼账册,随口问道:“做得怎么样?”

    “勉力而为。”桓远的回答既不自谦也不盲目自大,是很稳重的那种,但是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道:“可这些日子来,我观府内繁多事务,从前在容止手上竟然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越发觉得容止真是……”

    楚玉在他停顿的当口,笑吟吟的接上一句:“什么?”

    “深不可测。”

    他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处理好的事务,在容止手上,好像是转眼间就能完成一般,虽然这与经验历练有些干系,可是抬起眼来,桓远还是忍不住有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在身上令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了来。

    楚玉微微一笑,拍他的肩膀,觉察到他因为她的触碰身体僵硬,便笑着拿开手,柔声道:“不必灰心丧气,我并没有要你现在去和容止对上,我只是让你学习管理一些事务罢了。”虽然时间不等人,但是倘若迫得太紧,让桓远还没成长起来就在幼苗期被压垮,反而会令目前的她前功尽弃。

    她想了想,慢慢的道:“我让你做这些,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却不是让你和容止对上,你也不必拿自己与他比较,你有你自己的好处。”顿了顿,楚玉咬着嘴唇一笑,望着他道,“我想,就算容止再本事,也没有你当日在诗会上流水成诗的才能。”

    楚玉只是无意间提起,桓远却立即想起了当日悬崖上的一幕,那日后越捷飞也有派人去查,却不知为何没有查到他头上,线索似乎被人给强行的掐断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赠君砒霜,君予我浮木。

    假如那刺客不是他请来的,他几乎要怀疑那一幕是楚玉刻意安排来收买人心的,也恰恰因为刺客是他请来的,桓远的心神震荡才远比一般情形下巨大。

    为什么,你会伸出手来呢?

    桓远凝视着楚玉,迷惘之中,甚至有一丝无法觉察的怨怼:为什么是她呢?假如是别人,那么他报恩的心,不会如此的矛盾为难吧?

    见桓远好像发呆了一样的看着自己,楚玉先是下意识的检查自己身上有什么意外,再摸摸脸,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看看账本,不是很能看懂,决定放弃培养自己这方面的才能,直接问桓远:“这些日子来,接手了多少?”从容止手上,接手了多少权限过来?

    桓远闻言惊醒,连忙收敛心神道:“大半。”

    内库,钱粮已经几乎全到了他手上,而人事安排方面,普通的人手调动,容止交给了他,但是防卫力量的安排,却是给了越捷飞:“容止几乎放下了所有的事务,但是唯有几样,他坚持不放。”

    楚玉神情不变,掀了掀眼帘:“是什么?”

    “香料,药材,以及尚药司。”他去接手容止手头事务时,容止几乎是毫不吝啬的全部给他,但是却也摆明了车马的告诉他,别的东西他都可以拿去,唯独这三样,半丝念头都不要动,他不会交给任何人。

    香料,药材,尚药司。

    这三个词,桓远每吐出一个,楚玉的眉毛就跳一跳,她垂着眼,淡淡道:“他留着药材和尚药司,大约是想一手安排医治花错的伤势。”这个她打听明白了,容止的医术很不错,至少尚药司里两位大夫,甚至有时候还需要向他请教。

    “至于香料……”楚玉的手忍不住抚上腰间挂着的香囊,轻轻的弹了一下,一阵淡雅的香气便弥漫开来,“也一并给他留着好了。你先暂时管理手头的事务,待时机成熟,我有事情交代给你。”

    临走之前,楚玉又抚慰桓远几句,劝他不要灰心,另外也不要这么拼命,累坏了自己今后怎么办云云,才说到待会让人送补品来,却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五十二章 卖艺不卖身

    非常大的喧哗声,由远及近而来,好像有人在唱歌,好像有人在惊叫,又好像有人在哭诉,抑或是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四字以蔽之:非常混乱。

    楚玉眉头一皱,下意识隔着袖子抚过臂上暗箭,随即果断的站起来朝外走去:“越捷飞,跟上,陪我去看看。”

    越捷飞从屋顶跃回门口,脚步轻盈的与楚玉同行,他一边走一边说:“公主,还是不要去了吧,对上那疯子,我也有几分吃力,届时恐怕难以保护公主,横竖他也就是闹一番,收拾收拾就罢了。”

    楚玉却没有停下脚步。

    从越捷飞的话中,可以得到两个讯息:

    第一,对方比较强大,就连越捷飞也自承对付不了,虽然当日在山上遇险,但是楚玉从流桑口中得知,被越捷飞首先拦住的三个刺客都是一流的高手,越捷飞以一敌三以一敌四的挡住那些人,本身已显示出极为高超的剑术。

    第二,当前情况并不紧张,听越捷飞的口气,甚至这还不是第一次发生的,可能已经习以为常,山阴公主也大概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但是楚玉不知道。

    她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

    快步的走出修远居,便正瞧见一群人从远处朝这里过来,当间的一片红影,竟是分外的显眼。

    楚玉定睛看了一会儿,才瞧清楚那抹红影,竟是曾见过一次的花错。

    此时的花错,与楚玉那日所见大不相同,他脸上泛起红晕,眉毛飞扬,眼眸朦胧的含着水雾,稍嫌平凡的五官顿时多了几分逼人的艳气,他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提着酒壶,拖着步子踉跄摇晃,且行且歌,几乎称得上目中无人,而在他周围的,多半是府上的守卫侍从,他们小心翼翼的包围着花错,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花错上前一步,包围圈也都要跟着动。

    见是花错,楚玉便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身旁越捷飞又道:“公主,您不要走得太近,花错那酒疯子一喝醉便不认识人了,他喝醉之后剑术威力倍增,我也有些为难。”

    楚玉随意笑笑,找了个隐蔽角落站着,和越捷飞一起观赏花错……发酒疯。

    不错,花错这个模样,便是实实在在的发酒疯了,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才能被这种超低度数的酒给弄醉。

    在楚玉看来,这个时代的酒,比起现代那些高浓度的醇酒,酒精浓度实在是不够看的。

    花错一边高声唱歌,一边慢慢的朝楚玉所在的地方靠近,就在即将在楚玉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好像警报预告,酒壶哐当一声摔在石子铺就的道路上,他停下了脚步,众人顿时如临大敌,越捷飞也动作矫健的挡在了楚玉身前,手扶在腰间剑柄上严阵以待。

    楚玉被挡住视线,看热闹很不方便,于是歪过脑袋,悄悄的从越捷飞身侧探出来,继续观摩剑客酒疯。

    比起周围众人的严肃,花错的态度是极为散漫甚至嚣张的,他醉意熏染的面上笼罩着仿佛要滴下来的艳色,仿佛怒放的蔷薇花,他慢慢的抬起手中的细剑,剑身上隐约映着浅浅的红光,口耳相传,这红光是因为杀人过多,死者的血染出来的。

    花错挑着一边眉毛,左右看看,他目光停在谁的身上,谁就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然而最后,花错的目光却越过包围圈,停在了越捷飞身上。

    越捷飞苦恼的哀叹一声:“怎么又是我?”

    花错眯起醉意潋滟的眼睛,剑尖直指越捷飞,围住他的人见花错已经选中了目标,都纷纷的散开来,让开一条路,容花错方便的直取越捷飞。

    越捷飞叹了口气,吩咐其他侍卫暂时保护楚玉,不待花错过来,自己直接冲过去,出剑。

    两人再度战作一团。

    楚玉有些好笑的想,似乎她每次见到花错时,越捷飞都要与他打上一场,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这两人就好像前世的冤家一般,见了面就保不住要打一架。

    伴着花错沙哑的歌声,两人还是像上次一样,从近处打到远处,损毁花木无数,只不过这一回花错那淡红色的剑光似乎更加艳丽了一些,光彩也稍稍夺目了一些。

    看着看着楚玉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总觉得那滚滚的剑光中,好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往外落。

    她站的距离不太近,加上两人的动作太快,楚玉心说也许是看错了也说不定。可又过片刻,在两人剑光绞缠分开的空隙,楚玉陡然发觉,越捷飞身上的衣服,好像稍微少了一点,他现在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内衫,还少了一边袖子,露出了修长结实,肌理匀称的手臂。

    衣服呢?去哪里了?

    楚玉的视线慢慢的下移,落在地面上,这才看清地面上一路零落的,竟然都是细碎的布条。

    越捷飞身上的衣服,竟然被花错一条一条的,全都挑成了碎布。

    嘶啦一声。

    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划破空气,楚玉闻声抬头,却见越捷飞的衣裳被花错以剑割挑开来,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裸露在了空气里,也落在了周围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褪去了衣裳累赘的包裹,越捷飞上半身完美的线条流畅而矫健,每一分肌理都蕴藏着强劲的力道,然而却不像健美先生那样肌肉隆起,是一种十分亲近自然的美感。

    被周围或者艳羡或者妒嫉或者审视评判的目光包围着,越捷飞脸皮上涨出几分红色,他咬着牙齿道:“花错,够了吧,每次,每次喝醉你几乎都找上我,用剑扒我的衣服,你够了吧?”不管是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了让大家观赏肉体,基本都不会是一件太愉快的事。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是来卖艺的,不是来卖身的。

    花错却好像没听见越捷飞的话一般,歌声稍歇,眯眼歪头打量了他一会,长剑反手一削,他自己身上的层层红衣也翩然落地,同样裸露出来了上半身。接着,花错剑尖一抖,再度朝越捷飞刺了过去,这回的目标,却是直指越捷飞腰下的部位。

    “花错好酒,然而好酒无量。”正看着,身边传来不疾不徐的声音,楚玉偏头一瞥,容止受伤的手以绷带吊在颈上,笑吟吟的站在她身边,“饮必醉,醉必脱。”

    醉了之后,花错便六亲不认,只管在周围的人里挑一个最不顺眼的开脱,他不仅脱别人的,也脱他自己的。

    只要不脱到自家身上,府上其他的人是十分乐见其脱的,毕竟,习武者的身材,是很好看,十分具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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