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晨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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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东侧的安乐门,突然框荡洞开,冲出一票服色各异的武装人员来,站到前列的射生队,抬手一波稀稀拉拉的弩矢过去,却没有射到多少人。竟然被他们用兵器跃起格避开来。

    “小心,”

    有人高喊起来

    “他们是察事厅的内卒。”

    我别了别头,这些所谓的察事厅内卒,都是那些内官私下收蓄的江湖好手,亡命、匪盗,用来看守身家安全和保护内宅的。

    这时候,龙武军在银台门内库的十几架火巢车,也用马车拉进了延喜门。

    火巢车,其实就是一些竹管组成的密集列阵,用火药气体推动木塞,将前端的箭只发散出去,这种介于弩和火器的中间产品,属于军器间那些突发奇想之一,本来是打算作为单兵配属的火药弩,但是发现这种东西,射程远不如真正的弩,后勤需要也一点不轻便,几乎要列为淘汰项目,后来又有人发现,单只准头就不好说,但是如果并列起来,那就可以产生相当不错的杀伤覆盖,赶的上一个伙的射声队齐射。而且成本低廉,只要把使用多次后烧蚀的竹管换掉即可。无论使用弓用的长箭,还是弩用的短矢,或者干脆就是一些铁质长钉和削尖的硬木。

    就是这种成本和原理相当简单的武器,在眼下狭小而曲折的巷战攻守中,发挥了比传统车弩石炮更大的用处,几架这样的火巢车,就能压制一个狭窄防守面,数百人的冲锋波次。

    现在,对付这群连基本防护都没有的江湖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就变成一堆挣扎的箭垛子。

    大内。

    “漏了一个。”

    满地死不瞑目的尸横枕籍中,李辅国却皱起了眉头,

    “是那一个。”

    “是内宅人阿犬。”

    顶盔贯甲的射生将,低头小心道。

    “随他去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李辅国咬咬牙道

    “想好陛下那里怎么说了。”

    “龙武军狼子野心,早蓄异谋,乘陛下不省暴起发难,意图拥立建宁王。羽林军皇甫皋以下阴为内应,又引外军为策应,作乱京城之内。皇后越王劫持陛下,阴图继立,却被吴、滹二王内党所袭。随后二逆勾结内臣周正卿,带兵犯宫,为英武军察觉诛灭。”

    片刻之后,

    “神策、神武诸军将士虽拼死作战,但终寡不敌众、死伤累累,”

    说到这这位权显天下的大阉涕泪满面,却是哀情深切,发自本心而非做作的。

    “眼下众将士已经抵挡不住,请陛下速随英武军卫士驾幸北苑,我等自当为陛下断后诱敌,以尽死节。”

    “朕哪也不去。”

    经历了这么多肘腋之变,在此刻不知道第几次惊醒的肃宗,难得打起精神正色道。

    “天子死社稷,怎么能为一些乱臣贼子,所逼凌。”

    “那孰老奴冒犯了。”

    “你。”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熟悉的亲侍,软软的倒下去。

    “陛下要移幸,给我开道。”

    他有扯这嗓子,对这一片末日气象的众人喝骂道。

    “不要慌。”

    “只要陛下在手中。我们就可以有翻盘起复的机会。”

    “无论去朔方军,还是河西军,或者陇右军,都有人愿意接应我们的。”

    “换装,准备车乘,乘宫门还在手中。”

    “太子呢,程元振和剩下的人,还没来汇合么。”

    听着宫城里越来越近的嘈杂声,这些大阉的脸色也变得焦灼起来。

    随着大开的门户,一路攻进朝会所在的宫城前廷,中书、门下驻留的省台前,标志性的钟楼、古楼已经历历在目。无数将士带着惊异、跃然、艳慕之类的表情,奔走在那些雕梁画栋描彩涂金的宫宇殿室之中,似乎有些迷失和时空错乱的感觉,好在平时的训练还算到位,虽然满地的引诱,但总算令行禁止的执行了避免损坏宫物的命令。

    随着指引攻城的气球,由马车牵引着,小心翼翼的绕过各种高耸巍峨的建筑,飘进宫城,随着新一拨运送器械车队开进来的,还有我的首席长史薛景仙。

    “事情已经交代妥当了

    “大人还好把。”

    薛景仙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飘忽不定。

    “好个屁,都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我很没好气的瞪着这位一开战,就消失掉的首席长史。

    “你的狗屁计划,布置了那么多,差点都没能派上用场。”

    他脸不红也不生气,只是摸了摸胡子,退到一边。

    还没等龙武军的攻坚炮车,推到承天门正前方的广场上。

    通往东宫一侧的凤凰门,毫无征召的徐徐开启,露出后方空荡荡的建筑,随后城楼上出现了人影,让我大吃一惊。随即心中一沉,太子小白,难道这位也被挟持了。

    “出什么事了。”

    在车架上打盹的李辅国突然被停下来的震动惊醒,

    “为什么不走了。”

    “公公,前头开道的车撞进御沟翻了。驾车的杨大乖脑袋都被压扁了”

    “那就绕过去啊。”

    “不行的,后面几辆跑的太快,都撞在一块了。正在清理出来。”

    “我们已经到了哪儿。”

    “已经到了安礼门附近了。”

    “混账,那还坐什么车,全部给咋家下来,用两条腿走出城去啊。”

    李辅国有气无力的抽了对方一个耳光。

    螳螂捕禅,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捉鸟人,捉鸟人之后,居然还有强盗,最后搞的一场胜券在握的宫变,变成多达三拨不同势力背景,人走马灯一般逼宫杀戮的噩梦。

    看着远处黑洞洞的城门中,匆匆炮过来迎接的身影,在薄雾晨曦中透出的那一丝丝阳光,一点都让人感觉不到温暖的意味。他发狠的想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看着鱼贯而入的军队,和那些丢下兵器,毫不反抗站在一边的东宫仪卫,我有些恍然在做梦的错觉,之前的骚然全城的动乱和危机,难道就这么容易解决了。

    但是看太子小白,潮红而激动和脸色又不像是一个被人逼迫的才有的表现。

    然后我看见站在太子小白身边,躬身垂手低眉顺眼的英武领军程元振,又看着捆倒在地一大片垂头丧气的人大部分是内官,也有少量穿甲的将领和朱袍的东宫官,心中似乎有些恍然大悟。

    大内的公公们,虽然这些年都以李辅国马首是瞻,但其实各应司的掌权公公们,未必没有自己的派系和想念,除了极少数能直接影响到皇帝的那几个人,大家多少都有自己的门道和退路,有亲近太子的,自然也有亲近皇后,更有象袁思艺一样闭门谢客,低调做人,一心敛财,以隔岸观火的。

    就算再铁杆的李辅国党,大势已去,也要为自己谋个出路,比如就近反水,保护和拥立太子。阉党也不乏能人啊,能够在中晚唐长期把持朝政的宦官们,也不是偶然啊。

    随即又看到站在太子小白影子里的另一个熟人,羽林将军皇甫皋,顿然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看来太子小白,也不完全象外界表现的那么无助和弱势把。

    “老大,你终于来了。”

    穿着深朱色常服,也没有戴冠冕和任何饰带的太子小白,终于也看清楚我身后,除了几名卫士,没有别的什么其他人,放下一本正经的神情,如释重负一般,紧步趋上前来,重重握住我下拜的前臂。

    “有劳了。”

    “万岁。”

    突然一阵欢呼声由远即近,传到附近变成山呼海啸。

    “找到陛下了。”

    这一霎那,我和他的眼中都看到了对方深深的惊异之色。

    “你做的好。”

    我赞许的看了眼眼前这位代号为枸杞的少年,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位毫不起眼的小太监,留下的标记,又在马车上做了手脚,让李辅国处心积虑的逃亡大计功亏一篑。

    虽然我对李辅国在城门合闭前,断然丢下还在肩舆上的皇帝和随从,只身夺马冲出城去的气魄,很是佩服,但是没有了皇帝这个法宝,他也不过是一个择日而亡的丧家犬而已。

    “有功不赏不是我的作风,你是想拿了赏赐和告身,回乡奉养家人,还是想继续做下去。”

    “小的愿意服侍宫中。”

    他低头道。

    “那好,带路吧,我该先去见驾了。”

    短短的路径上,我积累了满腹心思,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位皇帝岳父,却没想枸杞突然转头出声道

    “越王和皇后毙了。”

    “什么。”

    “死在甘露殿里,好不凄惨。只余下一个吓傻了的太医”

    他低声补充道。

    片刻之后,安礼门附近的神龙殿,晨曦透进来的阳光中,我见到了这位一夜之间似乎苍老憔悴到,面颊骨都干枯的凹凸出来的皇帝陛下。

    “虽非朕本意,却是朕宽许的。”

    他紧紧裹着冬天才用的大裘,重新被安置在软塌上,用一种疲惫不堪的声音慢慢道,透过描龙绘凤藻井天窗,照在他身上的初阳,似乎并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臣下怎么冒犯陛下,无非是剪除奸佞而已。”

    我低身用眼皮的余光,偷偷看着这位被人当作奇宝可居的抢手货,挣来夺去的乾元天子,忽然有些悲哀的感觉,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汗颜的声音道

    “那他们呢,。”

    肃宗看了眼四跪缚左右的亲从。

    “从逆者必究,”

    “一切自有国法明刑正典。不会擅自处断的。所谓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死者亦已,在不能妄添杀戮了。”

    这一刻,我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和惊异,

    “那朕又当如何。应疾惊亡么”

    肃宗嘴角浮起一丝明了的冷笑。

    “陛下操劳国事过甚,已经伤累龙体,自当安奉天年。”

    肃宗眼神闪烁了下,意外又不意外,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一拱手,任由簇拥上来的宫人和内官搀扶上珞车

    天光大放的太极殿,开朝的登闻鼓即将敲响。

    “朕养了一个好儿子。朕很欣慰啊”

    换过朝服的肃宗,看着跪在偏殿里,满身大礼冠冕华戴的太子小白。

    “不要以为朕在说反话,这才是我李唐家的传统啊,。”

    说到这里,肃宗脸上冒出一丝亢奋的潮红。

    “太上以太子之身诛太平而奉养上皇,朕以太子之身诛杀杨氏而奉大统于南幸,今年你诛张李氏于宫液。为君王者当断则断,亦当如此。我当年担心你温厚恭谦有余,而果敢不足,易为左右所欺啊,。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父皇。”

    太子小白脸色挣扎的想说什么,却被肃宗按住。

    “不要再说其他的了,或许你的选择,比朕更好。”

    “你知道么,我最得意的就是把容若变成我的东床啊。”

    “虽然他做的事情,多异世类,但是如今看来,为国还是多有益。倒是比我这个位置做的更好。”

    “这世上没有不怀私心的人,你能够与他君臣相得始终。就尽量成就一段千古佳话把”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累了,疲倦的摆摆手。

    “朝后,我将往南内,奉养上皇,日后就在那里相见了,你好自为之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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