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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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亲眼目睹大战场面的头天晚上,我们竟然宿在了撤退第一夜宿过的地方。还是那个小院落,还是那个小厢房,还是那副盛着老太太的棺材。不同的是,小村里的房屋j乎全部倒塌了,那三间住过鲁立人和县府官员的正房也成了一堆破砖烂瓦。我们进村时是傍晚,夕y如血。街上密匝匝地摆着残缺不全的尸首。有二十j具比较完整的尸首摆在一块空地上,排列得十分整齐,好像有一根线串着他们。这里的空气焦燥,有j棵树像被雷电劈了,枝g成了焦炭。咣啷!拉车的大姐踢着了一顶被打穿的钢盔。我跌了一跤,因为我踩转了遍地的h铜弹壳。弹壳还是热的。燃烧胶p的味道又浓又烈,火y的味道刺鼻子。一根黑se的p管从一堆乱砖头中孤傲地伸出去,直指向已有寒星颤抖的h昏的天空。村子里一p死寂,我们一家,像行走在传说中的地狱里。连日来,跟随着我们返乡的难民愈来愈少,最后终于全部消失,只余下我们。母亲执拗地把我们带了回来,明天,我们就要穿过蛟龙河北岸的盐碱荒原,越过蛟龙河,回到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回家,家。 在满目的废墟中,只有那两间小厢房孤立着,好像是为了我们而存在。我们扒开堵住门口的断梁残檩,推开门,一眼看到那口棺材,才知道经过了十j个日夜后,又回到了第一夜的地方。母亲言简意赅地说: “天意!” 这天夜里发生的事与第二天的事情相比,轻飘飘如一根鸟ao,但这根鸟ao有着神秘的se彩,使我无法忘记。不去说夜里隆隆的p声了吧?明天的p更多。也不去提那些亮着彩灯在夜空中飞行的双翅膀飞艇了,明天会看得更清。单说这棺材。在司马库统治高密东北乡的时代,我和司马粮,以村中最显赫的儿子和最威风的小舅子的身分,拜访过h天福的棺材铺。棺材铺前店后厂,在混乱的年代里生意格外兴隆。十j个木匠,在宽敞的后院工棚里,劈劈啪啪地对着木头开战。工棚中长年拢着一堆火,烘烤着板材。松油的气味、熬化鳔胶的气味,锯条与木头剧烈摩擦的气味,馨香扑鼻,由鼻入脑,让我浮想联翻。粗大的圆木,破解成板材、烘g定形,刨子推刨,嚓啦啦啦,嚓啦啦啦,卷曲的刨花盛开在地上。h天福殷勤地陪我们参观,先参观工厂,让我们了解了制做棺材的每一道工序。然后带我们参观成品。有供穷人使用的柳木薄p棺,有供没结婚即死去的大闺nv使用的长方形齐头棺,有供末成年儿童使用的板p匣子,有供中等富裕人家使用的二寸板杨木棺,最名贵、最沉重、最坚固的是用四块巨大的柏木制成的、挂着h缎里子的“四独棺”。三姐鸟仙使用的就是“四独棺”。那是一个朱红se的庞然大物,高高翘起的棺首宛若一艘乘风破l的大船头。凭着丰富的有关棺材的知识,我知道了老太太的棺材是二寸板杨木棺,而且很可能是h记棺材铺的产品。棺材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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